《英国史(第三卷):从尤利乌斯·恺撒入侵到1688年革命》:
新任摄政一抵达苏格兰,便着手考察王国现状和民情,而他发现的一切情形,都是他平生见所未见的。他看到,这个动荡不安的王国根本谈不上正规有序的国家行政体系,更准确地说,只是一个由众多小霸主组成的松散联合体。即便国王的权威也极不确定,常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更遑论摄政。国内普遍武力当道,效力远高于法律,人们最推崇和尊重的品质是勇气,而非公平或公正。贵族阶层把持所有权力,他们之间有的世代交好、有的世代为仇,党争激烈、壁垒分明,导致执法举步维艰,除非动用武装部队,否则休想惩治最明目张胆的犯罪,或为纯洁无辜者提供保护。针对敌对部族的劫掠和暴行,不会激起本族人对施暴者的憎恶和愤慨,反而会赢得他们的尊重和赞许,并且让本族头领觉得此人有用,从而提高他在族人中的地位。尽管相互扶持的必要性确实是维持同族人亲密关系的一种重要凝聚力,但是,在这些未开化的民众当中,压倒一切的激情还是复仇精神,或者如他们所称的讨伐“血仇”的欲望。
阿尔巴尼初来乍到,在考察国情的过程中最先咨询的几个人恰巧是霍姆伯爵的宿敌。他们指出,那位势力强大的贵族是造成国内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是妨碍司法行政的主要绊脚石。他们说,要想树立执法权威,就必得杀一儆百,严惩首恶,让下面的小霸主们战兢畏服,不敢不尊重王权。阿尔巴尼被这套说辞打动,以致忘记了霍姆伯爵此前拥他坐上摄政之位,颇有功劳。于是,他对待霍姆的态度也急转直下,不似先前热情了。霍姆觉察到这一转变,出于自保的动机,也是为了寻求报复,便采取行动与之对抗。他前去觐见安格斯和玛格丽特太后,向他们发出警告:阿尔巴尼身为第二顺位王位继承人,苏格兰人有失谨慎地把掌国权柄完全交托给他,而今此人心存不轨,幼主处境危殆。在他的劝说下,太后拟定计划携子出逃,去英格兰投奔自己的兄弟。然事不秘,太后只得抛下幼主,在霍姆和安格斯陪伴下逃到英格兰,不久在那里诞下一女。
亨利为了遏制阿尔巴尼和亲法派的势力,鼓励霍姆伯爵这一派反对党,向他们保证给以支持。继而,霍姆伯爵与摄政王似已达成和解,霍姆返回苏格兰。但是,两党之间依然疑忌争竞不休,霍姆伯爵被拘禁在自己的城堡内,由其妹夫阿伦伯爵(earl of Arran)负责看管。一段时间之后,霍姆成功地把妹夫拉到自己一边,并在其协助下逃出,公开向摄政公宣战。接着,双方再度和解,但仍像以前一样假意惺惺。霍姆轻率地带着自己的兄弟自投网罗,去会阿尔巴尼,结果当即被拘捕下狱,紧接着被审判、定罪、处决。法庭不能坐实霍姆兄弟犯有任何罪过,只宣称他们在弗洛登战役中没有尽忠职守、卫护王驾,鉴于他们平生从未有过怯懦之名,因此这一战临敌瑟缩便被归咎于某种更加恶毒的居心。然而关于这一点,庭上举证远远不够确凿,亦不足以服人;霍姆兄弟生前广受国人痛恨,但他们这样遭到处决也激起了民众的极大不满。
这种暴力施政措施常能带来一段时间的虚假宁靖,但是由于破坏了互信,以致对立双方冤仇深种、势不两立,其结果通常是致命的,不论对于公众还是政策的实施者都是如此。不过,摄政公利用暂时的安定局面,接受弗朗西斯的邀请,前往法国;而弗朗西斯有心安抚亨利,遂强留阿尔巴尼在法国一驻数年。摄政公离国期间,苏格兰政局一片混乱,各大家族之间互为寇仇,诉诸掠夺和暴力争斗,在很长时间里令这个王国完全无力对外攻击敌人,也不能援助友邦。此处对苏格兰史的介绍已经超出当前时段,向后延续了若干年,因为该国与欧洲整体系统基本无关,如此可免于在叙述其他王国更令人难忘的事件时频频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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