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圆球 

　　人们第一次谈到蜣螂，还是六七千年以前的事。古代埃及的农民，在春天灌溉洋葱田的时候，常常看见一种肥黑的昆虫，从身边经过，忙碌地向后推滚着一个圆球。他当然很惊异地注意这个奇怪的旋转物，像今天布罗温司的农民一样。 

　　古埃及人想象这个圆球是地球的象征，蜣螂的动作是受了天空星球运转的启发。他们以为甲虫具有这么多天文学知识是很神圣的，所以他们叫它“神圣的甲虫”。同时他们又以为，甲虫抛在地上滚的球体，里面装的是卵子，小甲虫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但是事实上，这只是它的食物储藏室而已。里面并不是好吃的东西。因为甲虫的工作，是从地面上收集污物，这个球就是它把路上与野外的垃圾，很仔细地搓卷起来形成的。 

　　做成这个球的方法是这样的：在蜣螂扁阔的头的前边，嵌有六颗牙齿，排列成半圆形，像一种弯形的钉耙，可以用来挖掘和切割，抛开它所不要的东西，收集起它所中意的食物。它的弓形的前腿也是很有用的工具，因为它们非常坚固，而且在外端还长有五个锯齿。所以，如果需要很大的力量，去搬动一些障碍物，甲虫就利用它的膀臂，左右舞动着有齿的臂，用力地扫出一块小小的面积。它把耙集的材料堆集成为一抱，推送到四条后腿之间。这些腿长而且细，特别是最后的一对，形状略弯，顶端还有尖爪。甲虫再用后腿将材料压在身体下面搓动、旋转，来回地滚，直到最后成为一个圆球。一会儿，一粒小丸滚成核桃那么大， 

　　不久又扩大到如苹果一样。我曾见过有些贪吃的，甚至把这个球做到拳头大小。 

　　食物的圆球做成后，必须搬到适当的地方去。于是甲虫就开始旅行了。它用后腿抓紧了这个球，再用前腿行走，头向下俯着，臀部举起，向后退走。它把堆在后面的物件，左右轮流地向后推动。谁都以为它要拣一条平坦，或不很倾斜的路走。但并不如此！它随意走近险陡得简直不可能攀登的斜坡，而这固执的东西，偏要走这条路。这个球非常之重，一步一步艰苦地推上，万分留心，但到了相当的高度，仍不免后退。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球滚落下去，把甲虫也拖下来。再爬上去，结果再掉下来。它这样一回又一回地向上爬，只要出一点小事故，就什么都完了。一节草根能把它绊倒，一块滑石会使它失足，连球带虫一齐跌下来，搅在一起。有时经一二十次地再接再厉，才得到最后的成功。有时看到自己的努力已成绝望，才肯跑回去另找平坦的路。 

　　有的时候，蜣螂好像是在同一个朋友合作，这种事情是常常遇到的。当一个甲虫的球已经做成，它离开一起工作的伙伴们，把收获品向后推动。一个将要开始工作的邻居，忽然抛下工作，跑到滚动的球这边来，助球主人一臂之力。它的帮助按说应当被欣然接受。但它并不是真正的伙伴，而是一个强盗。它知道自己做成圆球需要一段艰苦耐心的工作，而偷窃一个已经做成的，或者到邻居家去吃顿现成的饭，那就容易多了。有的甲虫贼，用很狡猾的手段，有的简直施用武力。 

　　有时候，一个盗贼从上面飞来，猛将球主人击倒，自己蹲在球上，前腿交叉在胸前，静待抢夺的事情发生，预备互相争斗。如果球主人起来抢球，这个强盗就给它一拳，把它打得四脚朝天。于是主人又爬起来，推摇这个球，球滚动了，强盗也许因此滚落。那么，接着就是一场角力比赛。两只甲虫互相扯扭着，腿与腿相绞，关节与关节相缠，它们角质的甲壳互相冲撞、摩擦，发出金属相锉的声音。胜利者爬到球顶上，失败的，被驱逐几回后，只有跑开去重新做自己的小弹丸。有几回，我看见第三只甲虫出现，向强盗抢劫这个球。 

　　但也有时候，做贼的还会利用狡猾的手段。它假装帮助主人搬运食物，经过生满百里香的沙地，经过有深车轮印和险峻的地方，但是实际上它用的力很少，只是坐在球顶上不做什么事，到了适宜于收藏的地点，主人就开始用它边缘锐利的头和有齿的腿向下开掘，将沙土抛向后方，而这时那贼却抱住那球装死。土穴愈掘愈深，工作的甲虫陷下去看不见了。即使有时它到地面上来观望一下，看见 

　　球旁睡着的甲虫安稳不动，也就很放心了。但是主人离开的时间久些，那贼就乘这个机会，很快地将球推走，跑得同小偷怕被人捉住一样快。假使主人追上了它——这也是常有的事，它就赶快变更位置，好像是球因故向斜坡滚下去了，它仅仅是想阻止住它。于是两个“伙伴”又将球搬回，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假使那贼安然逃走了，主人失去了艰苦做起来的东西，只有自认晦气。它揩揩颊部，吸点空气飞去，重新另起炉灶。 

　　最后，它的食品终于平安地储藏好了。储藏室位置在软土上掘成的浅穴里，面积有拳头大小，有短道通到地面，宽度恰好可以容一个球。食物一推进去，它就用一些废物堵塞住门口，把自己关在里面。圆球几乎塞满一屋子，山珍海味从地板上一直堆到天花板。在食物与墙壁之间留下一个很窄的小道，这些山珍海味的主人就坐在这里，数目至多两个，通常只是一个。神圣的甲虫就在里面昼夜宴饮，差不多一星期或两星期，没有一刻的间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