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血有肉的海上英雄成长史诗,波涛汹涌的水下尖兵战斗历程!
★ 著名作家朱秀海广受赞誉的作品!
★ 我国第一部展现中国潜艇部队神秘内幕的作品!
全景式描写中国海军潜艇部队成长和战斗生活的长篇力作,生动再现中国海军潜艇部队维护中国在世界各大洋的战略利益、保卫海洋国土的波涛汹涌的场面,揭开潜艇部队——这支让祖国骄傲、令敌人胆寒的英雄部队的神秘面纱。
他沿着小道向前面林子里走去。
林子尽头是一座高耸的断崖。
断崖那一边,可以清晰地听到大海的咆哮。
已经没有路。要么回头,要么顺着怪石嶙峋的陡壁爬上去。
他顺着海滨的沙滩一路走来。不久前,沙滩被一条凸起的水泥海堤挡住。海堤的一边是正在涨潮的海,另一边是一座位于城市边缘的渔村。
他可以回去,并且已经想到了,但终于没有回去。
他进了村子,向一个一身鱼腥味儿的中年渔民问路。
“请问,前面还有路吗?”
渔民40岁上下,有一双大黄鱼那样的鼓眼。
“你是去海边吧?”他仔细打量了江白一眼,格外看了看年轻人白色军装肩部的黑牌牌。“有路,往前走吧。”最后,他肯定地说。
江白穿过这个建在高低不平的海滩上的村子。村子里有一些旧式木板房,家家户户的菜园子围着竹子或木板的篱笆,歪歪斜斜的,上面搭些五颜六色的衣裳。鸡和猪自由地在坑洼不平的村街上行走。几个脏兮兮的、只穿上衣的光腚孩子在水坑边用树枝钓鱼。
村街在一个大水坑旁分为两岔,一条向前,一条向右。他想了想,直着走过去。
很快就出现了林子。林子的边缘是榆、橡、李、桃,进去后便全是水杉,越向前越密,路也越窄。
后来,就剩下了一条细如游丝、若断若续的小道。
落叶很厚,散发着刺鼻的腐烂气味。村里的人大概也不常来这里。
走了很久,好不容易走到林子尽头,迎面就看见了它。
他将头向后仰成一个直角,朝崖上看。也不能说刚才那个渔民说得不对,崖壁上是有一条鸟道。一个个石棱上残留着白色的鸟粪。勇敢者必须像壁虎一样扒着石棱爬上去。
往回走吗?
不。
也许还会遇上那个渔民。见他原路返回,此人会怎么看他?
往上爬!
他手脚并用,向崖上攀登。
很快就有了悬空感。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要将他从石壁上拉向身后的虚空。这种感觉与站在陆地上不同,也与随教练潜艇潜入海底不同。
一棵草长在悬崖上就是这种感觉?
两丈高时,手有点发软,脚下打了一次滑。鸟道在断壁上朝海的方向盘旋。一回头,他发觉自己正高高攀附在断崖向海一方的石壁上。
下面是黄昏时深墨色的海水,一波波涌过来,扑向崖底嶙峋的礁丛,发出惊天动地的沉闷的轰响,撞起高高的四散的浪花;浪花落下去,再发出訇然一声闷响,浮起大片大片暗白的泡沫。
一只双翅上带白色斑点的鸥鸟在断崖的半空处、他的脚下盘旋。
它想干什么?
它以为我是一只壁虎,可以做它的食物吗?
只要它朝我俯冲一次,我手一滑,就会像一枚5克重的石子,打着旋坠向狼牙般锋利的礁丛,成为好几团不相连的血肉,被浪花卷入大海。
头猛然有点晕。
不能往下看!
也不再向后看,他抬头向上。本来只想看看距离崖顶尚有多远,却一眼望见了天穹。
人可以距苍天如此之近吗?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它那墨玉般的质地,又仿佛它只是一团宝石蓝色的烟霭。
你自己也正在融化进去,成为这充满宇宙的神秘的蓝色质体或烟霭的一部分。
西方的海面半噙着一轮残阳。广大如血的金黄平铺在海面上,铺在散播于海中的众多小小的乌黑的岛礁之间。大海和岛礁,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了一层亮丽耀眼的辉煌。
正前方极远处是一条长长的、白亮的、差不多笔直的海天线。它将天空和大海分开,将无垠的鼓胀动荡的墨蓝色液体与更加广大深邃的宝石蓝色的烟霭分开。这道时刻奔涌着扑向海岸而又永远被滞留在原处的白色浪线自己,就是一道令人惊叹的壮丽景观。它将海的世界一分为二,又用自己醒目的亮白色将世界连接为一。
天和海。再加上他。这就是此时此地全部的世界了。某种终极的事物距离他这么近又这样辽阔。他的心胸随之豁达起来,似乎能包容眼前所有的景观。
他忘掉了置身何处的危险,一点也不后悔攀登这座断崖了。
继续爬!
他收回视线,贴近地注视着崖体。在这个荒凉的城市之角,这个草也不生几棵的所在,崖体赤裸裸地从陆地和大海的连接处耸起,所有的石块都保留着远古洪荒年代岩浆喷发后冷凝的初态。它如同一个奇迹,一个巨大的柱石,峙立在天和海之间。
巨大。他想。这一瞬间,他觉得他目睹的一切都只能用巨大来感觉和思考。天空、大海、断崖,都是巨大的。
时光也是巨大的,时光在崖体上化作一条条巨大的裂缝。每一条裂缝都能让他侧身而入。
还有一种东西也是巨大的。
他突然意识到的一种心惊魄动的感觉。
天空、海洋、断崖。全是些原始的、非人的、来自荒蛮的宇宙深处的巨大。它们似乎就是“伟大”和“永恒”这两个词汇的本初含义。不仅如此,它们还让你想到:它们是伟大的,却又是造物者手掌上一些最微小的凸起和纹络。
他在这座城市就读了三年多,这样的海滨景色和它的含义还是第一次领略。
到崖顶去!那里视野更开阔,海景会更壮观!
他一点恐惧也没有再想到,异常敏捷地攀上了崖顶。
崖顶有百余平方米大小,基本上是平坦的。
一些巨大的石缝将它分割成几部分。石缝间生长着稀疏的蓟草,开着粉红的花。
他向前方望去。
夕阳残照下的海,浩浩荡荡,横无际涯,伸向目光的尽头。脚下是黑白相间的浪花劲拍的礁丛。那只孤鸥还在他脚下贴着崖壁翻飞、寻觅,凄凉地尖叫着,掠过海面,向远方飞去,不一会儿又飞转回来。
“啊!——”他伸开双臂,忘情地喊起来,“啊——哈——哈——,我——来——了!”
没有回声。眼前的世界太空旷了。
突然就有了异样的感觉。他猛地回过头来。
崖顶上还有一个人!
一个姑娘。
她站在他身后不足两米处。崖顶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惊讶地望着她。最初一刹那间甚至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爬这么危险的断崖,一个20岁左右的姑娘?
确实是个20岁左右的姑娘。
他就读的是一座美女如云的城市。国家一级的文艺团体每年都要来这里招收漂亮而有天赋的演员。与她们相比,她算不上漂亮。
但也在水平线以上。修长的身材,削肩,长发。一个国家级著名男演员曾在电视上说过:Y城的女孩子与别处的女孩子的优势仅仅在于她们有腰。别处的女孩没有腰。
这个女孩子也有腰。
有了腰,即使立着不动,你也能感觉到紧要处多出了长度与曲折,它们使她的身躯突然多了动感、灵透和婀娜。
有了腰就有了颈,颈长恰到好处。一张鸭蛋形的脸,像城里所有女孩子一样,妆化得很淡,却十分注意细节。对细节的不动声色的注意使她的眉眼端正、娇美、突出而和谐。
一袭白色针织短衫,胸前绣一朵小小的大红的蔷薇花。下面一条黑裙,裙裾很长,边缘也绣着一圈细碎的大红的蔷薇花。
整个人是一种含蓄的、清水出芙蓉式的亮丽。
后来他一直想这个漂亮的姑娘为何最初会给他留下不太漂亮的印象。后来明白了:她的身材相对瘦削,胸部也不大丰满(据说Y城的女孩子最讲究的是胸部恰到好处的丰满),有点弱不禁风,甚至让他怀疑她是否健康。
其次是那副眼镜。它使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上去小了很多,这副近年十分流行的大镜框眼镜像一道面具,遮掩了她面部最有光彩的部分。
……
这一瞬间她也在望他。目光是不愉快的(这一点容易理解,他的到来打扰了她)、孤傲的、挑剔的。当它们向下移动打量他全身的时候,江白觉得自己正被对方的目光所分割(这一点不好理解,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怪物)。这样的目光,让这个漂亮的姑娘突然显得不那么可爱了。
她比他来得早,大概一直在崖顶迎风伫立。他想。强劲的海风鼓起她的短衫,将长发和裙裾飞扬起来。她似乎一直在眺望大海,镜片后面的眼睛细眯着,神情中有一点淡淡的忧郁。
也许没有忧郁。那只是他的一种感觉。
他只有21岁,还没学会同姑娘们尤其是Y城的姑娘们打交道。但在这座孤耸在海边的断崖顶部,因为她那分明不友好的目光,他的胆子突然大了。
他缓缓转过身,微笑地望着对方,大声说:
“你好!”
“你好。”
风很大,她也大声回答他。
很好听的女中音。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让人高兴!”
他的声音有点夸张,像电影里的台词。
她的神情本来是冷淡的,现在开始发生变化。嘴角上渐渐现出两道讥讽的笑纹。
“对一些我们根本没想到却发生了的事,你没有必要夸大它的含义。”她说。
她比他想象得更厉害。他有一点狼狈了。
不就是一个姑娘嘛,他不能败在她脚下!
“我并不想有意夸大偶然相遇给本人带来的惊喜,我是想以它为由头,向一位美丽的小姐请教。”
她镜片后的眼睛眯得更细了,似乎飞快地瞥了一眼他肩上的黑肩牌,嘴角和腮边讥讽的纹络更鲜明了。
“眼下潜艇学院的士官生都这么会说话吗?”
哎呀,大概见过点世面,他想。遭遇战。Y城的姑娘总给人见过大世面的感觉。
“漂亮的小姐,我想纠正一下,在下不是士官生,北方潜艇学院不是培养士官生的学校。请你称呼我为候补海军中尉。”
她脸上的孤傲和清冷正在消散,表情越来越活跃。
“那么,候补海军中尉先生,你想向我请教什么?”
她落进陷阱了。《潜艇战术》第三章第八节:设伏。他高兴地想。
“我想请问您是怎么上来的?……你也像我一样,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吗?”
脸上不能流露出得意。一个还算漂亮的姑娘从崖底爬上来,那曲折的体姿颇值得观赏,哪怕是在想象中。
如果他和她很熟悉,她一定会放声大笑起来。
“本城有一种人,喜欢生吃蛤蜊,就以为别人也喜欢。候补海军中尉先生,你喜欢生吃蛤蜊吗?”她不动声色地问。
姑娘脸上的皮肤其实很细腻。他高兴得早了点儿。《潜艇战术》第三章第十节:反伏击。
江白佯作镇静。
“啊,我想跟你开个玩笑。难道爬崖就不能上来了吗?”
不仅她的眼睛隐在眼镜后面,眼睛后面好像还有眼睛。那双眼睛忽闪一下,用揶揄的声调问:
“勇敢的候补海军中尉,你还想原路爬下去吗?”
《潜艇战术》第四章第七节:连续突击。
“不想了。”他说,《潜艇战术》的最后一章是撤退,当我艇受到强敌攻击又失去反击能力时,能够安全撤退也是胜利。“我知道有人会告诉我下去的路。……小姐,我知道你迫切想助人为乐一次。你会这样做吗?”
她嘴角边的讥讽浮起又落下,落下又浮起,让他想到崖下那只盘旋翻飞的孤鸥。
“我当然愿意助人为乐。但假若你还想原路爬下去,我将会更佩服一名候补海军中尉的勇气。”
心里升起一点恼恨,不多,只有傍晚田野中升起的一缕暮气那么多。《潜艇战术》第五章:追击。
不能让她占上风。
“一位美丽的小姐当然不会残酷到想欣赏一个也许成绩还不错的候补海军中尉在二次冒险爬崖时坠海身亡。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海军中尉呢。”
他命令自己一直微笑着,说出了上面这番句式复杂的话。
她脸上那种讥讽的笑容还在,本人却对谈话突然失去了兴趣。
“候补海军中尉同志,你顺着这条小道往西走,它会一直把你带到崖下。”她说。
“谢谢。”江白说。
她重新眺望大海,不再理他。江白觉得她的目光又是严厉的和忧郁的了。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向大海一望。他对她一个人想在这里望到什么和能够望到什么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望见了一片范围广大的海,最后一抹暗红色的晚霞平平地投射到海面上。左右两侧,从陆地的边缘,各有一道矛锋一样尖锐的岸岬伸向海中。岸岬上的灯塔在渐重的暮色中一下一下闪亮,如同城市不眠的眼睛。那只孤鸥仍在海面上盘旋,他不知道它迟迟不归巢是要寻觅什么。
断崖的左侧是一道伸向城市的海湾。那里有军港和渔港。渔船已全部进港,港内港外都已听不到或嘹亮或模糊的渔歌。
他向崖下走去。原来向西真有一条路,很陡,但没有上来时爬崖那么险。
下到崖底,他心里有点不安。
她——那个有点奇怪的、言辞挺锋利的小妞儿要在崖顶望什么?
她精神上是不是有问题?
他回头朝崖上看,没有看到她。他顺着脚下的小路向前走,小路轻松地将他带回来时经过的渔村。
那个中年渔民没有骗他,村里是有一条路通向断崖,是他自己把路走岔了。
几个孩子还在那个脏污的大水坑边钓鱼。
他站住了。内心的不安在加大。
她不会从崖顶上一直向前走过去吧?
他换了一个角度,朝崖顶上望。
他望见了她。
一个细瘦的影子。立得很直,似有若无。
她不会一直向前走过去的。这小妞儿身上有一种不需要他为之担心的东西。
他没有认真去想那是什么。
仅仅是一种感觉吧。
他松了一口气,忘记了她,穿过渔村,向潜艇学院所在的方向走去。
2
北方潜艇学院建在大海伸向城市的“U”字形海湾的底部。一片高高低低的、新的和旧的建筑物参差错落地掩映于郁郁苍苍的林木之间,说它是一座军事院校,不如说是一座古典和现代、西方和东方各种风格荟萃、风景如诗如画的建筑博览馆。
一座博览馆总是一部历史。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最早踏上这片土地的欧洲人留下的中欧、北欧、南欧风格的建筑,也可以见到随后涌来的俄罗斯人、日本人留下的建筑。当然,其中也有中国人传统的四合院和新中国成立之后建起的那大大小小的火柴盒式的方形建筑。你可以从这些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建筑物身上感觉和谛听到这座城市百年来的历史。
江白承认,从三年前第一次到校,他就被这所军校、这座城市以及与他面对的大海迷住了。
有哪一颗只有内陆经验的心灵面对大海时,没有在最初一瞬间感受到强烈的冲击和震撼呢?有谁敢说自己平生第一眼望见那个巨大的非陆地的存在时,对世界的全部认知没有立即随海浪的动荡起伏而摇晃以至于崩塌呢?这是东方的海,日出时的海,也是正午的海,夕阳西下时的海;是黎明大雾沉沉时的海,也是夜声寂然星光散淡时的海;是风和日丽、阳光万顷、一平如镜时的海,也是雷鸣电闪、狂风大作、怒涛翻卷时的海;是现实观照中的海,也是神话中臆想的海。海阻断了望眼、隔绝了陆地,给人们带来灾祸和眼泪,也还是海,托起帆樯,沟通远国,蕴藏宝藏,让清晨出航的渔人满载希望,黄昏归来的船只满载收获。海……
来潜院第一年,他每个星期天都要起大早到海边去,看海上日出,也看潮涨潮落。海对于他还完全是一个超乎全部生命经验的存在,一个伟大、浩瀚、直接由造物给予的朋友,一个无法用语言却能用心灵直接沟通的朋友,一个默默不语却无处不能听到它的呐喊或细语的朋友。
潜院面对的只是那个“U”字形的海湾,海面上总是弥漫着稀薄的雾气,远处岸岬上的灯塔,灯塔山下巨人手臂样横亘着许多起重机吊臂的造船厂,都半隐在雾中,模糊却又真实。大海常常在此刻咆哮着,一米多高的潮头跳跃着,拥挤着,一波接着一波,一涌连着一涌,发出闷雷滚动般的吼声,高高低低地扑向岸边的沙滩或礁群,在撞击或破碎中发出骇人的巨响,溅起丈余高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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