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跨度小说文库》:
田有把话进入正题,说,对不起,按上边要求,我得先看看你的身份证,带了吗?魏山河说带了,从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过去。田有看了看身份证说,哦,兴隆县的,离这儿不算远,家里都有啥人呀?魏山河说,有妈,有我,还有一个姐姐,出嫁了。田有问,你爸爸他……魏山河说,我爸在我十几岁时就死了。田有怔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你啥文化呀?魏山河说,高中毕业,大学差七分没考上。田有说,咳,怪可惜的,来这儿之前,你在哪儿打工?魏山河说,我妈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妈,我没出去打工,一直在家干农活,还种了一些药材。田有问,你打算在我这儿干多久?魏山河说,听大叔您安排。
一直躲在窗外偷听的田凤芹,忽然闯进屋子,埋怨说,爸,您这么刨根问底的干啥呀,查户口啊?人家肯来咱家做工,说明看得起咱。田凤芹又对魏山河说,好了,我替我爸做主儿,收下你了。走,吃饭去!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田凤芹拉起魏山河走出屋子。田有无奈地摇摇头,心里的疑惑依然没有解开。
夜里躺在炕上,田有把对魏山河的疑惑讲给凤芹妈,怀疑这个眼睛里埋着怨恨的小伙子,目的不是来做工,而是另有企图。凤芹妈说,打工赚钱花,出来混饭吃,还能有啥企图呀?我瞧这小伙子挺好的,一准儿是个正派人。田有说,甭管啥事,只要太好了,就得多掂量掂量。凤芹妈责怪老头子疑心太重,对谁都不信任。田有说,这年头儿坏人太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凤芹妈说,话是这么说,可那得分谁,你就相信我的眼力吧,这小伙子错不了。
经凤芹妈这么一解劝,田有心里总算安稳了些。虽说他们不是结发夫妻,但不管大事小情,田有都很尊重风芹妈的意见。这不仅因为凤芹妈做事稳重,有板有眼,还因为田有总觉得欠了老婆和哑巴儿子一份情。哑巴儿子随母改嫁过来时只有十三岁,如今已三十五了,依然还光棍一条。尽管田有没少托人给哑巴儿子介绍大姑娘小寡妇,但都嫌弃他不会说话,小喇叭吹吹了。
凤芹妈打了一个哈欠说,睡吧,明儿我还得早起做饭呢。田有说,好,睡吧。风芹妈伸手摸到掩在炕沿下的灯绳,拉了一下,吧嗒一声,吊在房柁中间的电灯熄灭了。
田凤芹住屋里的灯也熄灭了,但她心里那盏灯却明晃晃亮着。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冒出魏山河的身影。作为年满二十岁的姑娘,心目中遐想过无数个白马王子的模样,但没有一个是真实的,都不过是一朵飘浮的云,一团朦胧的雾,一个捉摸不定的精灵。直到今天魏山河的出现,田凤芹心上的那个人才不再是云,不再是雾,也不再是精灵,而是一个活脱脱的具体形象。
山村里初秋的夜晚很寂静,没有盛夏的青蛙叫,没有深秋的蛐蛐鸣,也没有严冬的北风吼。此时,只有拴在牲口棚里的骡子用嘴巴翻腾木槽子,寻找埋在谷草下玉米粒吃的声音。
吱扭一声,东厢房的屋门开了,随即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撒尿声。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六岁的侄子热闹儿。几乎每天夜里他都起来撒尿,但从不去厕所,出了屋门,连台阶也懒得下,掏出鸡子就制造出一系列的响动。这个小流氓!黑暗中,田凤芹骂了一句,不禁笑出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门又吱扭响了一声,听得出,这是西厢房的门,比刚才那一声要轻多了。是魏山河出来方便吗?晚饭后,也许是吃咸了,他与家人在一起聊天时,左一杯右一杯,喝了不少水。水长精神料长膘,这话指的是骡马驴等大牲畜,莫非人也是这个理儿?怪不得他长得那么精神。但为啥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田凤芹爬起来,轻轻撩开窗帘,隔着玻璃窗向外看去。院子里月光如洗,如同白昼,只见魏山河蹑手蹑脚走出淘金工住屋,打开院门溜了出去,还不忘回身轻轻带上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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