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秋声
老屋,在人的一生中,是挥之不去的记忆符号,是读来令人动容的词语,是让人倍感亲切的地方,总让人魂牵梦绕。
我的老屋在宜兴乡下,平房三间,门前有个小院,院外是河,河岸上是菜地和数量不多、品种不少的果树。白驹过隙,四十多年如风吹散,我去乡里城里遛了一圈。父母还健在,探望不会少。每当秋深,我站在老屋门前,回忆那逝去的岁月,眼里耳里满是老屋的秋色秋声。
原先的老屋,门前有一排椿树和几棵苦楝树,攀爬在树杈上的丝瓜藤,瓜叶由黄变枯,劳累了数月的藤蔓上,留做种子的丝瓜,体胖身轻,随风飘荡。每到这个季节,父亲会抓住瓜藤把它拽下来,用细绳系好挂在老屋檐下,风吹过时,空落的丝瓜会发出“沙沙”的响声。春天,父亲取下檐下的丝瓜,在地上摔打掉干枯黝黑的瓜皮,取出腹内的瓜子播入土中,丝瓜瓤则用来洗澡搓背或洗锅刷碗。
秋色里,攀在篱笆墙上的扁豆还在垂死挣扎,蝴蝶状的花朵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母亲从“萎靡不振”的藤蔓上采摘扁豆,并将它们倒入木盆中用井水冲洗,再放入锅煮熟,最后捞起来放进竹匾里晒干,这样处理过的扁豆就能留在冬天里做菜下饭了。咸菜扁豆干,扁豆干烧肉,都是饭桌上的美味菜肴。黄豆老了,父亲拿起闲置了许久的镰刀,霍霍的磨刀声告诉我,是收割黄豆的时候了。我会带上扁担和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去地里帮父亲收割。中午时分,父亲将黄豆挑子撂在门前场地上,母亲马上过来拆开担子,摘掉豆萁上的叶子,用稻草把黄豆扎成小捆,一排排地晒在门前场地上,整齐的豆捆,活像威武雄壮的士兵,煞是好看。失去水分的豆荚会崩裂,豆荚的崩裂声,豆子跳出豆荚的落地声,一前一后很有节奏感。
红薯成熟了,父亲和母亲去地里挖,大大小小的红薯装在筐子里,似乎是献给秋的一份礼物。在深秋,挖红薯,洗红薯,切红薯片,刨红薯丝,是家家户户必干的活,菜刀在刀板上发出的“咔嗒咔嗒”声和红薯在刨刀上发出的“刺啦刺啦”声,犹如一曲美妙的旋律,煞是好听。
老屋翻修后,父亲在屋前的河岸上栽种了樱桃树、梨树、枣树、柿树和银杏树。秋天,梨子熟了,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围着梨树转,各自在寻找可啄食的对象,被鸟啄过的梨掉在地上,成为蚂蚁、苍蝇、蝼蛄们抢食的佳肴。
枣树上密匝匝的枣子半生不熟时,孩子们有些迫不及待,在枣树下转来转去,唾液都流出来了。每当这时,父亲会选那些八成熟的枣儿,打下些来让孩子们解馋。枣子黄中泛红,该落枣了,竹竿在枣树上不停地敲打,地上、水里,枣儿散落一片,母亲会用事先准备好的网兜捞起水里的枣儿。住在城里的孙子孙女回来时,一人一份让他们带回享用。当然也少不了左邻右舍孩子们的份。
深秋时节,柿树上挂满了黄亮亮的柿子,远远望去,绚丽多姿,美不胜收。我老家的柿子不像北方品种多样,其中一个品种还是由外地嫁接繁殖引进的。黄皮的柿子有些苦涩,采摘下来洗干净,存放在箩筐里,盖上棉褥放上一段时间,待到皮红肉软时撕开柿皮吮食,软溜溜,甜滋滋,味道还真不差。
老屋门前的树种里,银杏树(我们乡下叫白果树)算得上是最先知秋的树种。深秋时节,黄了的银杏树叶,把秋色点缀得更加浓艳,秋风中树叶互相竞争着向地上翩翩飘落,院子内外落下了厚厚的树叶。母亲总是早早地起来,不辞辛苦地扫起落叶,将其摊晒在场地上,树叶在凉爽的秋风里“沙沙”作响,晒干的树叶用来烧锅做饭。熟了的银杏果落在地上,母亲会一颗颗地捡起来,放在陶缸里泡上几天,用木棍搅去皮,捞出银杏果晒干,剥出杏肉食用。
孩提时,我们一帮顽童经常在老屋门前的场地上玩跳白果游戏。双脚并拢,白果夹在两脚中间,跳起来让白果落到前面地上的白果处,然后,伸开大拇指和小指,够得着那颗白果,地上的白果就是你的了。如果够不着,地上那颗白果的主人会用同样的方法跳一次,够得着,你的白果归他,依次循环。那时候,谁手中白果最多,谁就会引来小朋友们羡慕的眼光。因此,货郎进村,担子里少不了五颜六色的白果。
时过境迁,老屋韵味尚存,往事如云,历历在目,如今站在老屋门前,已是白发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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