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相传
春节是中国民间最隆重盛大的传统节日,是集祈福消灾、欢庆娱乐和饮食为一体的民俗大节。人们辛勤劳作了一年,把集聚起来的物资留在大年三十,让从四面八方赶回家团圆的老少爷们,围坐在八仙桌上,举杯同饮,共庆新春佳节。欢庆之余,我们把不知从哪年开始的正月初一,约定为给祖先上坟的日子,以寄托无尽的哀思和缅怀。
每每立于坟前,总会勾起对逝去亲人的回忆。面对不同成色的让风雨剥蚀的坟茔,我告诉孩子们,这是你们的祖父祖母。要记住我们是他们延续下来的生命,我们是他们繁衍下来的子孙。人生是短暂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把握住生命中尚未流逝的年华。
跪在母亲坟头,一阵阵心酸涌上心头。母亲50多年前,因病死于灾年。那时我还不满九岁,只晓得母亲生前活得很苦很累,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记得别人送了个树根粑,她都要留给年龄尚小的孩子和年迈的老奶奶。最让我忘不掉的,是母亲响应毛主席“我们也有两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号召,把我们一家人变成了吃大食堂的农民。几年前,我们花钱砍掉挡在母亲墓地前的梧桐,如今那几棵树虽然不见了,却被新建的高楼挡住了远眺的视线。再一看,母亲的坟尾让人种上了青菜。我想,他们要是知道早年这是我家的坟山,会不会礼让几分?
来到老奶奶和老父亲的墓地,仿佛就会看见两张慈善而和蔼、憨厚而苍老的脸庞。老奶奶一生吃斋念佛,乐善好施。那时已八十高龄的她,有一天念完经,从一丈多高的楼上摔下来却未受太重的伤。老父亲读过几天私塾,尚能识字算账,做过炊事员和记分员。在五金社做铜工的时候,与领导赌气丢掉了饭碗。为谋生不得已从头学干农活。父亲因其老实本分,不苟言笑,被人戏称为老农民,其中意味有褒亦有贬。在老奶奶和老父亲坟前,我们一家祖孙三辈大大小小十余人依次叩拜完毕。燃烧过的纸钱灰烬,像两座小小的山包,缓缓升腾弥漫起来的浓烟,象征着我们一大家欣欣向荣。
我的后娘刚好去世两个月,丁酉农历十月初一凌晨寅时大限,享年87岁。经先生掐算,恰好冬月二十四是个吉利的日子。那时离春节还有两个月,来得及撰文刻碑。所以,我们能在新矗立的坟前,双膝跪在地,面向老娘叩首。后娘为了我们一家大小能够度过那些艰难的岁月,可谓含辛茹苦,殚精竭虑,穷其一生辛劳和苦楚。
仰头山公墓掩埋着成千上万的逝者,算是天堂最热闹的地方。我们给母舅烧钱化纸后,穿行在鳞次栉比的坟墓中,边走边看边想,不由得发出些许感慨:有的人活了100多岁还健在,有的正处在朝气蓬勃的金色年华就告别了美好的人间。
这样看来,身体有好孬,生活有富贫,生命有长短,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命运,寿命长短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珍惜生命、珍视身体、珍爱生活,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随着时间的推移直到终老,不管什么人都要回归自然,从哪里来最终还要回到哪里去。我们已从年复一年的祭祀活动中悟出:自己的肉体和心灵与我们的祖先相连,我们正在经历他们经历的苦难与辉煌,从而感知历史,体会当下,思考未来,使自己不至于太计较人生之短长、之得失以及荣辱与成败。
病榻反省
按往年约定的规矩,今天一定要和妻子及大舅哥、舅嫂去两河上坟,那里安眠着外婆、岳母、大舅、幺舅。我们只要活着,每年都要去祭拜,以延续生生不息的香火。
可身患重感冒的我,哮喘咳嗽不止。妻子怜悯我有病在身,坚持不让我去,要我上医院住两天。她还说病是拖出来的,不能再拖了。
到了诊所,打了点滴。拔掉针头后几个小时过去了,药发生了效力,的确轻松了许多。唉,早知是这样,何必拖去拖来,我在心里暗暗感激妻子的理解和怜爱。
午后携妻应邀赴舅哥家过年。餐桌上,人不多,就我们妻舅两家四口人。侄女早已出嫁,年前回家拜望父母后已返渝,侄子大年三十值班,职责所在,不能回家过年,人少,氛围难免清淡了点。
因为团圆高兴,加之病情有所好转,于是推杯换盏,喝了几杯绍兴十年的陈黄酒。酒是温热了的,喝下后当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可到了晚上就寝,咳喘突然加剧,有几次险些没接上气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次日天亮,吃过早饭后,我不得不再次走向民康诊所。
在诊所的病榻上闭上双眼,我往深处想了又想,对过去那些“感情深,一口闷”“宁让肚子流脓,不让嘴巴变穷”的嗜酒行为进行了反省。我认识到,亲情友情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人上了年纪,子女不在身边,只有老伴和自己这个家,才是可以依靠的地方,除了吃穿不要亏待自己外,应该把保重身体放在重要的位位置。
P1-3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