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婴译著全集(第九卷)》:
卡尔津金像站起来时一样快地坐下,把身上的长袍裹裹紧,颊上的肌肉又不出声地抖动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庭长不胜疲劳地叹了口气,问第二个被告,眼睛不瞧她,只顾查阅着面前的文件。对于庭长来说,审理案件已是家常便饭,若要加速审讯,他可以把两个案件一次审完。
包奇科娃四十三岁,出身科洛美诺城的小市民,也在摩尔旅馆当茶房。以前没有吃过官司,起诉书副本收到了。包奇科娃回答问题非常泼辣,那种口气仿佛在回答每句话时都说:“对,我叫叶菲米雅,也就是包奇科娃,起诉书副本收到了,我觉得挺有面子,谁也不许嘲笑我。”等庭长一问完,包奇科娃不等人家叫她坐,就立刻自动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啊?”好色的庭长特别亲切地问第三个被告,“你得站起来。”他发现玛丝洛娃坐着不动,和颜悦色地说。
玛丝洛娃身姿矫捷地站起来,现出唯命是从的神气,挺起高耸的胸部,用她那双笑盈盈而略微斜睨的黑眼睛盯住庭长的脸,什么也没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柳波芙。”她迅速地说。
聂赫留朵夫这时已戴上夹鼻眼镜,随着庭长审问,挨个儿瞧着被告。他眼睛没有离开这第三个被告的脸,想:“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叫柳波芙呢?”他听见她的回答,心里琢磨着。
庭长还想问下去,但那个戴眼镜的法官怒气冲冲地嘀咕了一句,把他拦住了。庭长点点头表示同意,又对被告说:
“怎么叫柳波芙呢?”他说,“你登记的不是这个名字。”
被告不做声。
“我问你,你的真名字叫什么?”
“你的教名叫什么?”那个怒容满面的法官问。
“以前叫卡吉琳娜。”
“这不可能。”聂赫留朵夫嘴里仍这样自言自语,但心里已毫不怀疑,断定她就是那个他一度热恋过,确确实实是热恋过的姑娘,姑妈家的养女兼侍女。当年他在情欲冲动下诱奸了她,后来又抛弃了她。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去想她,因为想到这件事实在太痛苦了。这件事使他原形毕露,表明他这个以正派人自居的人不仅一点也不正派,对那个女人的行为简直是十分下流。
对,这个女人就是她。这会儿他看出了她脸上那种独一无二的神秘特点。这种特点使每张脸都自成一格,与其他人不同。尽管她的脸苍白和丰满得有点异样,她的特点,与众不同的可爱特点,还是表现在脸上,嘴唇上,表现在略微斜睨的眼睛里,尤其是表现在她那天真烂漫、笑盈盈的目光中,表现在脸上和全身流露出来的唯命是从的神态上。
“你早就该这么说了,”庭长又特别和颜悦色地说,“你的父名叫什么?”
“我是个私生子。”玛丝洛娃说。
“那么按照你教父的名字该怎么称呼你呢?”
“米哈依洛娃。”
“她会做什么坏事呢?”聂赫留朵夫心里仍在琢磨,他的呼吸有点急促了。
“你姓什么,通常人家叫你什么?”庭长继续问。
“通常用母亲的姓玛丝洛娃。”
“身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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