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有愿作新民
一九〇四年六月十日,秋瑾特意从北京赶到天津,拜会寄寓《大公报》总理英敛之家中的吕碧城。据《英敛之先生日记》当天记载:“秋闺瑾女由京来,……秋留馆。……秋与碧同屋宿。”
许多年后,吕碧城对那次会面仍然记忆犹新。她在《予之宗教观》一文中写道:“犹忆其名刺为红笺‘秋闺瑾,三字,馆役某高举而报日:‘来了一位梳头的爷们。’盖其时秋作男装,而仍拥髻。长身玉立,双眸炯然,风度已异庸流。主人(英敛之)款留之,与予同榻寝。次晨,予睡眼朦胧,睹之大惊,因先瞥见其官式皂靴之双足,认为男子也。彼方就妆头庋小奁,敷粉于鼻。嗟乎!当时讵料同寝者,他日竟喋血饮刃于市耶?”
秋瑾过访时,吕碧城虽年仅二十二岁,却已在《大公报》上刊出了影响甚大的诗文,京津名流纷纷唱和响应。其名句有:“待看廿纪争存日,便是蛾眉独立时。”“流俗待看除旧弊,深闺有愿作新民。”试想,秋瑾读到这样的诗句,自然会引为同志。她前来拜访比自己小七岁的吕碧城,除“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外,也意在为她致力的革命事业争取新的力量。遗憾的是,她未能如愿。据吕碧城说:“彼密劝同渡扶桑,为革命运动。予持世界主义,同情于政体改革,而无满汉之见。交谈结果,彼独进行,予任文字之役。”
此后的情形,正如吕碧城所言,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秋瑾于一九〇五年去日本参加同盟会,一九。六年回国策划起义,一九〇七年被捕就义;吕碧城于当年创立中国第一所官办女子学校,投身教育和文化传播事业。秋瑾走的是革命救国之路,是激进妇女的领袖;吕碧城走的是教育兴民之路,是稳健女性的翘楚。两人采取的手段和程序有所不同,却有着救亡图强的共同目标,所以,她们仍属“同一战壕的战友”。一九〇七年初,秋瑾主编的《中国女报》在上海创刊,发刊词即为吕碧城所作。
吕碧城原籍安徽旌德,一八八三年生于太原,其父时为山西学政。像许多古代才女的幼年传奇一样,吕碧城也曾有对对子的轶事。据说五岁时,父亲即景以“春风吹杨柳”出题,她立刻应答“秋雨打梧桐”。然其早年生涯,颇为坎坷。十三岁时,父亲去世,族人为霸占家产,逼走碧城母女。已与之定亲的汪某,也借故退婚。母返乡,碧城遵命赴塘沽依附舅家。
一九〇四年春,吕碧城约舅署中秘书方君的夫人同往天津访女学,被舅骂阻。翌日,逃登火车。车中遇佛照楼主妇,挈往天津寓所。打听到方夫人在《大公报》报馆,她便去信倾诉。信被该报总理英敛之所见。英敛之对其大加赞赏,亲往邀请任助理编辑,迁居报馆。不久,吕碧城的诗文屡见报端,备受时贤推崇,一时“京津间闻名来访者踵相接”。这才有秋瑾和吕碧城同榻畅谈的一幕。 当时与之诗词唱和、过从甚密的,主要是“督署诸幕僚”,吕碧城欲办女学的倡议,也得到这些人的积极赞同。在他们的举荐下,吕碧城得到了官方的资助。《英敛之先生日记》记有:“袁督许允拨款千元为学堂开办费,唐道允每月由筹款局提百金作经费。”袁督即直隶总督袁世凯,唐道即天津海关道唐绍仪。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