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耳朵狗与白蹄子猫
花耳朵狗的身上斜挂着花布包袱,里面装着三个拌着鱼汤的饭团。他正沿着草径,轻悄悄地往前走。
昨天才下过雨,他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浅浅的梅花脚印。
前面的青石头上,坐着的是谁?
是一只几乎全身雪白的猫,他环颈长着一圈烟灰色的毛,如同妈妈给挂上的项链;在膝盖处也各有一圈灰黑的道道,显得四蹄格外的白,像沾满了洁白的雪。好俏皮的白蹄子猫!花耳朵狗暗暗称赞。
白蹄子猫背朝着这边,他的前面是一棵矮矮的红叶树,从头红到脚,从枝红到叶,红得像在燃烧。不用说,白蹄子猫是在看这棵红树。
花耳朵狗靠过去,向白蹄子猫打招呼。
“看风景呢?”他这样问。
白蹄子猫转过头来,正对着花耳朵狗的,是一张笑脸,弯弯的嘴角、弯弯的眼睛——猫醒着的时候,是不会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咦,他这是……
花耳朵狗伸爪在白蹄子猫的眼前晃了晃,白蹄子猫没有任何反应,还在笑。
“前面有风景吗?”白蹄子猫问道。声音细细的,嫩嫩的,他还小。
明白了,白蹄子猫的眼睛有问题,他什么也看不见。
“哦,也没什么,就是一棵红树。”花耳朵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红树?!”白蹄子猫的声音里满是惊叹,身体前倾,翕动着鼻子。
他不是在看,是在闻。 “嗯,是棵红树,你别抽鼻子了,也没有什么味道。你的眼睛怎么啦?”花耳朵狗问。
“看不见了。”白蹄子猫淡淡答道,他还在关注那棵红树。
“怎么回事?一只猫没了眼睛怎么活呢?猫的眼睛是最好看的,猫身上,也就数眼睛好看了。如果没眼睛的话……”花耳朵狗说了一堆丧气话,然后干脆绝望地说,“瞎,就算有眼睛的我,也不想活了。我打算吃完包袱里的三个饭团子,就等着饿死。”
白蹄子猫震惊得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都抖动起来,他抓住花耳朵狗的爪,握得紧紧的。白蹄子猫的小爪子软软的,暖暖的,他的脸像团白云,温柔得很。
这一刻很安静。
白蹄子猫只是面对着花耳朵狗,紧紧地抓着他,没说话。花耳朵狗知道,白蹄子猫在挽留他,不让他胡思乱想。
一只蜜蜂嗡嗡飞过。花耳朵狗一动没动,鼻子忍不住鼓了又鼓,酸溜溜的。爪子被别人紧紧地握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为什么?”
花耳朵狗听见白蹄子猫这样问,他的声音很轻,像怕碰掉花耳朵狗眼眶里的泪珠。
“嘿——”花耳朵狗强装笑脸地拍拍白蹄子猫,装作很无所谓地说,“嘿,你这个小傻瓜。我呀,就是个老东西,老得活不动了。”
白蹄子猫直摇头,表示他不觉得花耳朵狗老。
花耳朵狗的声音低下来:“好吧,我真的也没那么老。说真话,别看我个头比你大,但我年龄并不大。就是家里来了只更小的小狗,血统高贵,漂亮帅气招人疼。我呢,则被踢到门外面,不让进家门了,随便给点剩饭,还说让我最好走得远远的。你看我,又胖又大又老,毛也不闪光了,牙齿也不白了,就不招待见了。前天晚上,我跟谁也没打招呼,嘿,也没人听我打招呼,就出来了,我自由了。唉!”
花耳朵狗的这番感叹的话,其实都是从别的老年狗那儿学来的。
花耳朵狗感觉自己被抓得更紧了。随即,白蹄子猫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遍,说:“你不胖,也不老,你的毛多光滑呀,你的牙齿一定也白生生的。”
“你,你净胡说,摸到的跟看到的可不一样。”花耳朵狗假装生气地说。
白蹄子猫顿了顿,说:“这样的话,你如果不嫌弃,我陪着你,一起饿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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