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戏作语宣大义
一瓯玉茗氤氲气,江南烟雨入梦来。待到云开雨霁时,同看临安几度春。伫立武林街头,眼望车水马龙。倾耳聆听,便可于车行人流中,感受到历史的脉搏——千秋肝胆,为家国常热;满腔赤诚,至今仍滚烫。
兄弟争执
临安的长街上,一派热闹繁荣,人群熙熙攘攘,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上走来两个身材俊挺、眉清目秀的男人,他们快步流星地走着,偏头侧耳小声讨论着什么。全然无暇顾及街边的风景。身边不时有围观的人群大声兴奋地叫道:“快来看哪!是何晏清和何晏喜兄弟俩!”可是两人全然不为热情的群众所动,只是拨开拥挤的人群,朝前快步走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围观者。
万分不易,兄弟两人摆脱了密集的人群,奔走至僻静处。环顾一周,四下无人。其中一位器宇轩昂、眼神坚毅的男人猝然大声呵斥道:“弟弟,你现今只求自保安身,可曾思虑眼下兵败地削、国破家亡!自打那皇帝(指宋高宗赵构)在绍兴八年(1138)三月南遁临安(今浙江杭州),你我二人便随爹娘从汴梁(今河南开封)出发,夜住晓行,跋山涉水到这新都来。可叹皇帝一到临安,便大兴土木,华屋栋宇,歌吹不止。未消数年,临安城民物康阜,已经远超过去十倍大了。可叹皇帝同大臣们太平日久,日渐忘却失地之辱,无志恢复中原了!……”
个头略低的弟弟神情紧张,眉头紧皱,还未等对方说完,一手探上去压住那人口唇,捏紧声线:“兄长切莫大声高呼,小心隔墙有耳!我们不过俳优之辈,人微言轻。平时在勾栏瓦舍演出,大家喜欢我们的表演,因此有些名气,才被凤凰山的宫廷宴乐机构‘和雇’,为皇帝陛下和大臣们表演。我晓得你敬服岳飞将军,愿倾尽心力支持抗金大计。可你切奠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家里发发牢骚也罢,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妄议国事,你想掉脑袋吗?”
晏清一把拽下晏喜手腕,长吁一口气,满脸愁云,浓眉深锁:“弟弟,你可是忘了汴京?那里车水马龙,聚集百万人众,勾栏瓦舍里,日日欢呼不绝……”晏喜仰头望天,陷入回忆之中:“是呀!当年,杂剧、杂技、诸宫调、说经、说诨话、散耍、角抵、傀儡、影戏、乔相扑、舞绾百戏,哪样不受人追捧?尤其是咱们所演的杂剧,逢年过节,爹、娘、师傅都会登台献艺。王公贵族的公私宴会,他们照例献上表演。安居乐业,万家灯火,真是令人难忘!”
晏喜落下两行泪来,双眼蒙咙中仿佛又看见:金兵南下,丝竹管弦委弃满地,闪着寒光的刀枪将那恬淡无波的岁月扯得粉碎的惨状……“晏清、晏喜,速速打点行装,咱们去临安!”“去临安做什么呀?娘,明天咱们不唱了吗?”那妇人额头垂下几缕乱发来,眉目间尽是焦灼:“女真人打过来了,命都没了还唱什么,谁还有闲心再来看咱们演杂剧!”
“无过虫”者
父母在长途奔波中病死。南下难民中,幸运得抵临安者,仅十之有五。孤苦无依的兄弟俩,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白天在路边流浪卖艺,夜里只得挤在破庙里,饥一顿饱一顿,方可在这乱世中得以偷生。几度岁律流转,元气方振的朝廷仿照汴京之制重设勾栏瓦舍,晏清、晏喜终究得以再将杂剧唱响。
“晏喜,这几年来,我娶妻生子,你已长大。临安城的所有人过了几年太平日子,都叫这升平幻象给迷醉傻了!你我虽是伶人,‘务在滑稽唱念,应对通遍’①,但是‘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②。我得想办法让那皇帝和大臣们清醒清醒。”弟弟晏喜犹豫了一会,见兄长语气不容置喙,只得低声屏气缓缓回应:“兄长,我何尝不知伶人地位虽然低贱,却亦当有毁家纾难的高远志向。优孟讽谏楚庄王贱人贵马、薄待名相孙叔敖亲属,优旃讽谏秦始皇饮酒作乐而不顾士兵淋雨、扩充围猎场侵占农田,郭舍人讽谏汉武帝流放乳母……这些人名标青史,太史公将他们列入《史记》,流芳后世,诚为吾辈之洪范楷模!可是……”
晏清听得怒火中烧,身体中好似经脉逆行,血液沸腾,高声打断晏喜,面上毫无惧色,把手一挥:“有什么需要瞻前顾后的!北地来人,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如今安居乐业,时时来勾栏瓦舍游玩赏乐。可为兄怎甘心……怎甘心那靖康之耻尚未洗雪,东京汴梁被扫荡一空!晏喜,爹娘与师傅曾教导你我不可无家国之义、兴亡之虑。为兄虽为一介匹夫,亦当殉国家之急。我意已决,决心效仿前人讽喻皇帝。今日我便将那岳飞、秦桧的故事演来!”
P6-8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