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得出奇,一丝风都没有。深蓝的天幕上飘着几缕稀薄的云彩,夜空尽头被芥阳市的霓虹灯染得猩红一片。月亮清澈、圆润,宛如一滴明亮的眼泪。偶有嘎吱脆响传来,干枯的树枝禁不住积雪的重量,一整天都被压得弯着腰,终于解脱一般断裂。树枝笔直坠落,溅起一片雪水;大树周围的积雪经过行人与车辆一整天的践踏,早已泥泞不堪。我将炉子拨亮一些,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真冷!天气预报说今天室外温度会低至零摄氏度以下,我看了看墙上的温度计,红线刚刚停在零摄氏度上。如果房间里有暖气就好了,听那些家里供暖的同学抱怨,他们家都热得像夏天,回家后必须把羽绒服、毛衣和秋衣扒得精光,就算穿短袖还热得直喘粗气呢。假如这也值得抱怨,那我们家算什么!如果能选择,我更愿意在死气沉沉的冬天生活在蒸笼里,而不是哈气成霜的冰窖。
可惜,听爸爸讲,想让我们住的这种岌岌可危的平房通上暖气,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一回到家,我最亲近的就是小炉子。如果可能,我真想抱着它吃饭、睡觉、做作业。
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婴儿啼哭般的凄惨猫叫,黄书郎立刻抬起头,机警地抖索着长耳朵,耀武扬威地冲着外头吠了几声。黄书郎是我家养的狗,通体黄色,只有四只爪子带着白毛。它跟着我们生活了五六年,从乡下老家一直到大城市芥阳。它上辈子可能真是一只黄鼠狼,还在乡下的时候,它曾咬断邻居家老母鸡的脖子,把鸡藏在狗窝里的被褥底下。它嘴边的鸡毛暴露了自己杀手的身份,害爸爸妈妈向邻居赔了钱。不过我觉得,它之所以咬死母鸡,不是为了吃独食,一定是母鸡在啄米的时候不慎晃悠到它的地盘。黄书郎如此霸道,其地位便神圣不容侵犯。不然,它怎会向连面孔都没见过的野猫宣示主权?
黄书郎叫得正欢,哥哥烦躁的声音冷不丁从卧室甩出来:“住嘴!,,黄书郎却兀自叫个不停,一支圆珠笔自卧室笔直飞出,正中它的脑门!这精准度……我目瞪口呆。黄书郎的嗷嗷吠叫变成可怜兮兮的低声呻吟,它将毛茸茸的大脑袋钻进我的怀抱,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有毛病啊,它招你惹你了?”我替黄书郎出头。在我们家,哥哥一直看不惯黄书郎。不奇怪,黄书郎既会在妈妈面前撒娇作揖,又能替爸爸取报纸、叼拖鞋,比整天眉头拧成小山包、只懂死读书的哥哥可爱多了。
你不觉得它叫起来很烦吗?”哥哥不甘示弱,“真想用胶带把它的嘴封起来。”
“叫是狗的天性,用胶带封住你的嘴不让你说话试试!”我宠溺地用手指在黄书郎耳朵周围绕圈,“不就是数学考砸了嘛!至于拿它当出气筒吗?”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狠狠关牢,哥哥的声音变得闷闷的:“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它赶出家门!”
黄书郎呜咽了一声。隔三岔五,哥哥就向它发出类似的威胁。我向冷冰冰的门翻了一个白眼,轻声安慰黄书郎:“别理他,他是嫉妒你。”
妈妈循声从厨房走出来,甩着手上冰凉的水珠,将通红的手放在炉上烤热。
“哥俩又吵架了?”
“欺负黄书郎,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的声音竟透着几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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