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家就不是很富足。那时我和妹妹都小,爷爷的眼睛老早就瞎了,一家子的吃穿住都得靠母亲照料,日子过得很艰难。大人尚且不说,就是我和妹妹为了伙伴们的一个苹果或者一件新衣服,都不知哭过多少回鼻子了。每每如此,父亲总是长长地叹息一声。
及至我懂事后,父亲将我送到了学校。从此,父亲手中的烟卷变成了我的书费和学费,母亲心爱的鸡蛋罐也变成了我的纸笔和书本。从此家里经常缺油少盐,本来就很沉默的父亲更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了。然而,每当我从学校回来拿钱拿米时,父亲总是笑脸相迎,并且搜遍荷包,哪怕只剩几分钱也绝不留下。
爷爷对我更是疼爱。因为失明,他不能干活,每逢天晴,队里总是安排他坐在场院里防鸡偷谷吃。伙伴们使坏,常常用手指在晒羌里鼓捣,模仿鸡啄谷的声音,爷爷便挥舞着竹竿,发出“呼呼”的声音。待明白这是小子们的恶作剧后,也只是“嘿嘿”一笑,骂一声“坏东西”罢了。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爷爷就是在那场大雪中离开人世的。因为要“学大寨”,大家匆忙将他抬上山。爷爷一生忠厚善良,只可惜死在那个年代。我直怨恨自己那时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不,我一定不会让他老人家这么凄惨地长眠九泉的,要知道爷爷活了九十六岁呀。
按说我应该考上大学才对得起我的长辈们,但我太不争气,高考名落孙山。在我几乎绝望时,父亲没有给我摆脸色,而是好言劝慰,希望我能正视这人生的挫折。母亲默默地做好荷包蛋,亲自送到我房里,并且一直等到我吃完后,她才肯离开。
斗转星移,我走上工作岗位已经有五个年头了。除了教学上取得些许成绩以外,家的破旧程度依然如故。好在妻子文静娴淑,儿子聪明伶俐,这本身就是我工作和学习的调味剂。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事业和家庭难以同时顾及,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确定了这样的思想方向,心里也就不再纠结。只是每每看到年迈的母亲和瘦弱的妻子为了我们的家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心里又不免一阵阵酸楚,同时,也会产生深深的自责。但自责之余,有一点我相信,那就是努力做好我的工作,给孩子们一个奇妙的世界、一种全新的感觉,这便是我对家人最好的报答。
母亲三十岁才嫁给父亲,据说父亲租赁的花轿抬到这户方姓人家的府前时,她的公婆和兄嫂都哭得死去活来。母亲是在方家长大的,方家人并没有对这个童养媳另眼相看。母亲来到这户方姓人家时还很小,那时被下世的外公丢下的外婆,领着舅舅背着母亲沿村乞讨,“姑爹”看母亲虽然穿得破烂却不失俊秀伶俐,就以弟媳的名义收留了她。打从成为方家一员起,母亲就深得公婆及兄嫂的喜爱,这也许是因为她的聪颖和乖巧。后来,比母亲大十来岁的方家二公子参军去了,这一走便音讯全无,据说是死在战场上了。这就注定了母亲得另嫁他人。起初,她并不愿意嫁出去,是邻里的伯叔婶娘左劝右说,她才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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