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巷子并不长》:
黑黢黢的夜里,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寂寥的田野上,纵使是盛夏之季,也让人觉得清冷。圩头两个孤零零的坟头,在月光下露出黑黑的丘顶,压在坟顶下的白、黄、绿三色的长条形挂纸幻化成三条影子在微风的吹拂下飘来飘去,平添了诡异的气氛。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机械地跟在两个叔叔的后面,眼睛死命地盯着那充满光明而温暖的火把,再也不敢左顾右盼了。外婆曾说过走夜路的人,只能朝前看,不能东张西望,更不能回头,因为头和双肩上有三盏防鬼灯,回头时灯火熄灭,邪魔就会欺身。
当一阵高过一阵的蛙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时,成片成片的水稻田便呈现在面前。三叔和祥叔一条田埂、一条田埂地搜寻着,到了中间一块田的第二条田埂时,只见一条重五六两的大长鱼翻着泛黄的肚皮惬意地躺着,另一条长鱼尾部浸在水里头向上仰着,以酷似海马的造型在沉思着,还有一条略微小点的长鱼挂在田埂上……“这三个家伙敢情刚开完会,累了,哈哈!”话音刚落,祥叔瞅准了长鱼头与颈相连的部位,用竹夹子逮起了那条“海马”放进了尿素袋里。三叔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并用拣起那条小的,“葛优躺”的那条大长鱼似乎意识到不妙笨拙地想翻身开溜,三叔眼睛里冒着光,右手掐住大长鱼颈部七寸,左手托起其尾部,快、狠、准地将其生擒。祥叔急忙赶上去请其入袋。三条长鱼兀自在袋子里翻滚腾挪,我们继续沿田埂搜寻。
走了七八条田埂后,祥叔的袋子里已经装了十几条长鱼,他们俩撑开袋子看了看,依旧不满战绩。“有几条长鱼孙子(小长鱼),划长鱼丝都嫌小,放了吧,我们再掏几条大点的跟蒜头烧长鱼段。”三叔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三四条小长鱼,一挥手扔进了灌溉渠。“咚、咚、咚”那几条死里逃生的长鱼一落水,翻了个身瞬间便潜入水底不见了踪影,只是几尾被惊扰的水草来回摇曳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两个叔叔虽没有读过《诗经》中的“匪鳣匪鲔,潜逃于渊”这两句诗,但也深谙长鱼的习性。他们俩举着火把,用夹子拨开杂草,沿着沟渠边找长鱼洞。“小芳,你记住了:光滑的是长鱼洞,毛糙的是蛇洞!”叔叔在自我提醒的同时,不忘教我一些常识。“小芳,快!举火把,抓袋子!”祥叔叫道。我胆怯地看着蠕动的袋子,不敢伸手去接。祥叔看见我这个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将袋口打了个结后,放在渠上,为了以防万一还将脚踩在结上。我接过火把举着,三叔跳进渠里,拨开渠边一处冒着水泡的洞口的水草,将手慢慢地探了进去,最后小手臂也伸了进去。一步远外,祥叔拖过袋子,单膝跪着压住袋口,先是俯着身子,最后趴着也将手臂伸进了一个对应的洞口。
“摸到了,太滑,没抓住,应该钻你那去了。”“是的,我也摸到了,这家伙又溜了。”原来,长鱼虽不像兔子有三个窟,也知道用前后两个洞来防身,然而在前追后堵的强势夹攻下,两头逃窜的它最终难逃厄运。三叔终于逮到了它,它的头被三叔牢牢箍住,身部在拼命地挣扎。这是一条重达七八两的“庞然大物”,肚皮的黄色发出淡淡的光,黄褐色的背部一个又一个暗黑的斑点清晰可见。两个叔叔天衣无缝地配合着掏了七八个洞,除了掏出来后侥幸逃脱的一条和误掏了一条火烧练(赤练蛇)外,捕获了五条比较大的长鱼。他们用渠里的水洗净手臂,提着战利品,一路高歌“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回到村庄,纳凉的人大部分已经散尽,只有一两个怕热睡不着的老人还在八号河的大圩上坐着,榆树叶子“沙沙”作响,抖落下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六月(农历)的长鱼赛人参,你们两个小伙(半大男孩)逮长鱼啦!”“还是小伙头子有用唉!小芳你个丫头跟着干嘛,不怕踩到蛇呀!”三奶奶和四奶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两个叔叔分了长鱼,分别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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