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迈出中国海
启航
和平方舟汽笛长鸣,准备解缆远航。
迎着朝阳乘风破浪,
我驾驶着巨轮出海去远航……
这是20世纪70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的经典老歌《远航》中的歌词。歌曲热烈欢快,高亢激越,浪漫抒情,很有感染力,把那一代的热血青年,哪怕是住在黄土高坡阴暗的窑洞内、深山老林漏雨的茅屋里,从不知道大海长成啥模样的人,都鼓动得想当一回穿海魂衫的水手。国外也有类似题材的歌曲,粗犷豪迈,在有白帆银鸥、樯桅码头的酒吧里流行。这充分说明远航在男人们的心目中,是神圣的旅程,是勇敢者的事业,是男子汉的豪迈梦想。
当然,虽说生活如歌,可以把生活写成歌,但生活毕竟不是歌。真正的老水兵知道,远航的生活可不是一首轻松舒缓的歌,出海是脚前头的事,需要体力而很少需要喉咙,唱得再余音绕梁也不如意志坚强管用;加上陪伴波涛白云的时间比陪伴家人的时间还要多,日子苦寂,新鲜感早被海水淡化,浪漫被海风卷走,连胃都被海浪千磨万炼得像礁石一般坚硬。因此,老水兵不会因为一次远航,便激情澎湃地唱着意气风发的歌,迎着漫天海风将其当作人生中惊天动地的壮举。
他们对于离港,如收回的缆绳那般现实,该盘的盘着,该卷的卷着,心里波澜不惊。远航对于他们,无非是出一次普通的长差,无惊喜也无忧惧,甚至多少会觉得有些乏味。行囊是早已收拾好的,一年365天,随时待命出征,军令一下,提起来拔腿便走,只是掏出手机给家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出海去了没有多余的话。军人外出执行任务,经常不允许有多余的话,云淡风轻,就像上班族吃过早餐,拎起小包,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带上,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是,上班族把自己融进城市早高峰湍急的人流,而他们则把自己融进杳无人迹的波涛深处。
近年来,负责解缆系缆的码头班战士越来越忙,海军舰艇出岛链、跨远海、涉大洋的频次骤升。水兵们脚不沾地,是因为无地可沾,他们为了确保中国海无虞无恙,穿迷彩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天水线上。
作为非作战舰艇的和平方舟,行程透明,对外公开,各种闻风而动的媒体早已向社会广而告之。官兵们也不必藏着掖着,可以坦率地告诉家人自己所去何方,要访问的是哪些国家,需要历时多久才能回国。部队也表现出一定的人性化,热忱且真诚地欢迎官兵的亲人朋友、战友老乡在启航时到码头上送别。
在舰艇部队,这是独一无二的优待。其他战斗舰艇出海执行任务,事关军事机密,必须对外封锁消息,更不许走漏半点风声,此乃不可触碰的纪律红线。流行在潜艇部队的一首歌唱道:“不要问我在哪里,问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官兵对军事行动守口如瓶的真实写照。启航也寂寥冷清,码头上空空荡荡,没有热烈的场面,没有欢送的人群,没有鲜花掌声,没有军乐队,去也悄无声息,回也悄无声息,比流星还神秘。
为国匿影,这大概是世上最光荣可敬的集体“失踪”。
“大海为家,港岸做客”,频繁地与陆地说“再见”,在茫茫大海上四处漂泊。水兵的日子,被一段又一段航迹串在一起,浪花凝结成盐霜,飘散着咸腥的味道。新水兵在成长为老水兵之前,品尝这种动荡的日子,舌头往往像舔舐海水一样,又涩又苦又腥,咽一口都是刻骨铭心的考验,眉头蹙得像小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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