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福林

中国古代史、先秦史研究名家。1943年生，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要著作有：《夏商西周史丛考》、《春秋战国史丛考》、《上博简<诗论>研究》、《先秦社会形态研究》、《先秦民俗史》等。

最初的几位霸主

春秋初年，从周文化和齐鲁文化圈涌现出来的最初几位“霸主”，就其影响而言，若和齐桓、晋文等春秋五霸相比，那不啻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还算不得严格意义上的真正的霸主。然而，他们毕竟是那个时期最有影响的诸侯。既然“老虎”尚未登场，那么“猴子”暂称“大王”又有何妨？况且，史书亦曾说他们是“小霸”了呢。

初试锋芒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春秋时期的贵妇人往往有些怪脾气，郑武公的夫人——武姜就是很典型的一位。

武姜是两周之际颇有影响的申国诸侯的女儿，很有些娇气。生第一个孩子时难产，她就不喜欢这个名叫“寤生”的孩子。第二个孩子共叔段生得容易，就受到武姜的喜爱。武姜曾向郑武公请求立共叔段为太子，被拒绝。寤生继位为郑庄公。

这位郑庄公，在位43年，南征北战，屡建功绩。他曾经率军伐卫、讨宋、侵陈、占许，还打败过周、虢、卫、蔡、陈五国联军，在春秋初期的政治舞台上出尽了风头。取得这些功绩固然依靠了郑的强盛国力，但与郑庄公本人的才能也极有关系。郑庄公善于审时度势、谋划策略，是一位工于心计的人物。

郑庄公继位后碰到的头一个难题，是武姜为共叔段请求制（今河南省荥阳县境）邑。制，是一座险要处所，如果被共叔段控制，将会对郑庄公造成很大威胁。郑庄公不便直截了当地拒绝母亲的请求，于是便委婉地说：“制是危险的地方，从前虢国的诸侯虢叔曾经死在那里，所以不能把制给弟弟作为封邑。请您再考虑别处，除制以外，其他地方将唯命是从。”这个回答有理有据，：又没有使武姜难堪。武姜只得另外请求把京（今河南省荥阳县东南）给共叔段为封邑，郑庄公痛快地答应下来。为了剿灭共叔段的势力，郑庄公不急不躁，很有耐心地等待时机完全成熟。共叔段居住到京邑以后，郑大夫祭仲曾经向郑庄公报告共叔段大修京邑、图谋不轨的情况，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危害。祭仲说： 

“凡是都邑，假若城垣周围超过‘百雉’，（即三百丈），那就是国家的祸患。按照先王的规定，大的城邑不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超过九分之一。现在京的城邑过大，超过了规定，国君将不堪忍受。”

“姜氏想这么办，怎么能避开危害？”庄公直称母亲为“姜氏”，他对武姜的厌恶于此可见。

“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不如及早安排，蔓延的野草尚且不能锄掉，何况是您受宠的兄弟呢？”祭仲劝郑庄公立即采取行动。“多行不义，必自毙。您姑且等待吧。”郑庄公预料共叔段的骄横行为还会继续下去，所以用“多行不义必自毙”来指明共叔段自取覆灭的下场。

事情果如庄公所料，共叔段不仅加大京的城邑，而且让郑国西部和北部的边境地区听命于自己。郑大夫公子吕劝郑庄公除掉共叔段。郑庄公以“不义，不昵，厚将崩”作为回答。认为共叔段多行不义之事，必然不能团结其众，势力虽说雄厚，也一定会崩溃。

鲁隐公元年（前722年：），共叔段整治城郭、修缮武器、增加士卒，准备偷袭郑都。武姜作为内应，届时将打开城门让共叔段的军队入城。郑庄公直到掌握了偷袭日期，才认为时机成熟。他于是先发制人，命公子吕率200辆战车讨伐京邑。京邑的人背叛共叔段，共叔段被迫逃奔到鄢（今河南省鄢陵县境），郑庄公亲自率军伐鄢。这年五月，共叔段失败，逃出郑国，到卫国的共（今河南省辉县）邑居住。

 郑庄公先是忍耐、退让，然后又深藏不露而等待时机，最终是当机立断，一举成功。因为受到宠幸而暂时得势的纨袴子弟共叔段哪里是老谋深算的郑庄公的对手？

如何处置图谋帮助共叔段篡位的武姜，是郑庄公面临的又一个棘手问题。他本来将武姜赶出国都，让她迁居城颍（今河南省临颍县西北），并发誓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黄泉”即黄土下之泉，指阴间。郑庄公决心不见武姜。然而，在当时的社会伦理观念中，“孝”是十分重要的观念之一。郑庄公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他亲自率军赶走了共叔段，可是又自我表白说，“寡人有弟，不能和协，而使彻其口于四方”，生怕别人说他不友爱于兄弟。现在，他赶走武姜，必会有不孝于母的恶名，假若接回武姜，但又有誓言在先，违背誓言而和武姜相见，难免为人耻笑，真是进退两难。有一位叫颍考叔的地方官，献上“阙地及泉，隧而相见”的计策，劝庄公掘地及泉，在隧道中和武姜相见。郑庄公照此办理，果然圆满解决难题，为自己赢得了“孝”的名声。

郑庄公靠智谋翦除心腹之患以后，去掉了对于君位的威胁，稳固了国内局势，下一步就要在霸主舞台上初试锋芒了。

目录

绪论

第一章  王权与霸权

1 5  西周王权的衰颓

    光彩熠熠的王冠／周厉王打开了藏之椟

    ／共和行政之谜

2 8  两周之际

    龙蒙衍化的美女／史伯的神机妙算／二王

    并立与霸权的萌芽

第二章  霸权的开场锣鼓

43  春秋初年的列国蜂起

    从《诗经&middot;黍离》谈起／瘦死的骆驼比马

    大／四个文化圈

53  最初的几位霸主

    初试锋芒／一箭射尽天子威风／齐僖小霸

    ／鲁庄公的“金仆姑”

第三章  齐桓公霸业

73  一代霸主的晚年

  齐桓公的三难／尸虫出于户／余威振于殊

  俗

尊王与霸业

  管仲射中桓公带钩／何彼秾矣，华如桃李

  ／齐桓公接受了胙肉

攘夷与拒楚

  诸夏亲昵，不可弃也／楚国的崛起／召陵

  之盟／“五霸，桓公为盛”

昙花一现的宋襄公霸业

  退飞的鹢鸟／霸主梦

第四章  晋国霸业的兴盛

一个有尧之遗风的国家

  多难兴邦／徘徊于争霸之路／一位聪敏乖

  觉的女子／申生在宗庙自缢／骊姬之乱／

  苟违其违，谁能惧之

晋文公创业图霸

  寺人披砍下重耳一截衣袖／贫贱忧戚，玉

  汝于成／以志吾过，且旌善人／求霸莫如

  勤王

晋楚城濮之战

  波谲云诡的国际政局／百炼钢与绕指柔／

  晋文公被策命为“侯伯”

1 7 3城濮之战以后的诸侯大国

    秦穆公运气不佳／楚成王请求吃熊掌以后

    再死／晋襄公南征北战

第五章  逐鹿中原

1 9 1一鸣惊人的楚庄王

    三年不出号令／剿灭若敖氏／美人扯下将

    军的冠缨／伐陈围郑

2 0 8邲之战与楚庄王霸业的鼎盛

    楚庄王命令乘辕北向／三军之士皆如挟纩

    ／询问九鼎轻重

2 1 8晋景公图谋复兴

    萧同叔子笑邵克腿瘸／齐欲尊晋景公为王

    ／晋景公梦见了厉鬼

2 2 6晋国的复霸

    功烈多、服者众的晋厉公／既不激烈又不

    认真的一仗／居安思危的晋悼公

第六章  诸侯争霸的尾声

2 4 1弭兵大会前后

    强弩之末的晋平公霸业／齐庄公拊楹而歌

    ／弭兵大会与分享霸权／折冲樽俎间，制

    胜在两楹

2 5 9吴越霸业的兴衰

    鱼，腹中的短剑／会飞的吴钩／阖庐被越将

    斩断脚趾／夫差孜孜于霸业／黄池之会／

    吴国后面的“黄雀”／卧薪尝胆／横行江

    淮间的越国霸业／激流勇退的贤才

281从春秋霸主到战国七雄

    齐景公的大国梦／田氏代齐／孙武的预言

    ／三家分晋／历史舞台的新场面

结语

305  主要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