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创造”,首先得力于红旗飘飘。作为难得一笑的地下抗日工作者吴老太牺牲前乐观主义的神韵定格,含笑,让杨玉麟说演的《江南红》高举起了苏州革命者的一面优秀红旗。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这是中国共产党人光辉的语录;“要牺牲就要有憧憬”——这是共产党员吴老太生命的传奇。没有等到抗日的胜利,没能迎来新中国建立,未曾看见小孙子出世,1942年,革命妈妈吴老太含着笑牺牲了。她没有呼喊口号,她也没有任何的遗憾,因为她最后含笑做出的是对中国人民抗日胜利的革命憧憬。她把红色词句“她在丛中笑”的美好民族理想传给了她的子孙后代,她用奋斗和牺牲为《江南红》“红与黑”这条抗日主线灌注骄傲,她的气格性情因杨玉麟成功塑造“活吴老太”而传达出苏州革命者的神韵——她气沉,说话慢条斯理;她格稳,遇事沉着应对;她性真,敏锐分别善恶;她情深,家国高于一切;一名党的地下工作者应有才智为她所有,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的气格性情由她升华。
革命者顶天立地,亦有别一种情怀的“她在丛中笑”。叫娘声有悲,欲悲心含笑。第8回“苏州嘎子”小龙叫娘,说演了最富包孕性的顷刻。吴老太幼子小龙因地下抗日工作不得不把自己的亲生母亲认做了寄娘(义母),可是当下,母亲吴老太行将落入敌伪囹圄!情不自禁,小龙叫出了那一声姆妈,那一声姆妈——小龙的那一声姆妈啊,叫得那么迫不及待又那么依依不合……这一传奇片刻展现了中华民族一家与一国命运相即而须臾不可相离的热血家国精神以及高尚感人的亲情神韵。爱国主义当然带节奏!爱国主义精神含笑带节奏——恰是红色书目现实主义的本质,恰是革命人民浪漫家国的情怀,恰是芸芸众生向往真理的感悟。
“她在丛中笑”——革命者含笑献身,含笑,因为他们不相信黑暗与邪恶。汉奸头子居仲康算得会笑:对待同行败类他嘿嘿奸笑,对待革命志士他嘘嘘假笑,对待自身罪恶他唧唧苦笑,而在为他儿子大倌看病的抗日丁医生含着笑的至善面前,居仲康的回应只能是极恶的皮笑肉不笑。抗日与汉奸,即红旗与黑暗、正义与邪恶、崇高与卑鄙,并不因为当事者“笑或不笑”而改变立场。杨玉麟独具只眼,他深入围绕“聪明透顶的居仲康看到了革命者吴国新的善,可这是恶贯满盈的居仲康又根本看不懂的善”,刻画了一个可信的新的“活老奸”形象。杨玉麟《江南红》“苏州的创造”便是通过这细微无痕的特例,还原生活的本质,表现生活的真谛,净化生活的意义。于此相当成熟地展现了苏州评话艺术不乏深刻人文哲学感的神韵。
草蛇灰线“书与理”——书路巧,说理到,“苏州的创造”气韵臻妙:着实称奇妙
苏州评话“理味趣细奇”,理,不是讲理论,而是指说书要说理,说理藏巧妙。观诸苏州评话非遗语境的美学抛射线,说书说理向为语言艺术高准之线,《江南红》“苏州的创造”亦正如此。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杨玉麟至为突出的“苏州的创造”才能就是善于画虎画骨。
道具是艺术化的物质,艺术化物质的能动作用必得引致书情气韵的伏崛跌宕。两张良民证,担纲了全书斗争故事、结构布局的第一等C位道具;那挂自鸣钟,用道具灵动地活化了叛徒张自若的诡诈心理;奶油蛋糕小点心,成为张自若气格性情反复无常的人格化旁证;日寇、龚国良分赠张成龙、张自若的“太平洋手枪”和点四八勃朗宁,物态化地揭示了侵略者与汉奸的杀人犯罪恶本质,反映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所批判的纸老虎的颟顸虚伪。细细实实、以小见大,开开阖阖、明晦起伏,丰富动人的书理气韵,着实臻妙“苏州的创造”。
吴国新在居公馆“乌龙”开枪一发蜡弹,英雄机敏之奇;李玉祥黄包车九分半钟穿行苏州城,生活现象之奇;铁生嫂“轰生恁”(一下子)变成了地下交通员,革命感召之奇;居仲康儿子大倌欢喜丁医生、丁秀英,童心唯真之奇;小奸十三太保能敏锐根据“保险”抓人,特务本能之奇。“保险”有道具之奇,又是草蛇灰线,由此,《江南红》书情结构的道具定位与草蛇灰线的书路气韵相得益彰。如果说,草蛇灰线确是一系列道具的细节呼应线,那么,它又是人格形象化的特殊传奇线。横泾镇,张自若冒充新四军那一节,王金彪虽非关云长,却仿佛也有关公丹凤眼的特别眼功,借助这特别的眼功之奇王金彪制服了叛徒张自若。
第13回“吴顾居三人昏过去,生死场忠奸巧异趣”猛料传奇。在中国现实主义民族文艺的一般审美经验中,通常从来都是革命者遭受酷刑百般拷问之后宁死不屈昏过去。这回书,吴老太先被敌刺“共”字昏过去,顾斌受刑虚脱又昏过去,紧接着,居仲康再昏过去。杨玉麟用其独家说表的审美经验,智展开身手不凡的说书说理能量,把“苏州的创造”延伸到了画虎画骨的人物灵魂深处。身体完好、毫发无损的居仲康为何要昏过去?说书说理,就是因为这汉奸自以为手里已抓牢吴老太、顾斌这两张他“反共”邀宠的王牌,而吴老太、顾斌相继昏厥有可能死去,轰生恁击碎了他的如意美梦,“心理坍塌”的恐惧使汉奸昏了过去。居仲康昏过去,实属大奇特奇,标识了杨玉麟《江南红》最具说书说理个性的“苏州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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