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当代作家精品系列·长篇小说卷》：
我的名字叫马琪，但喜欢被人称为“老马”。当然有我父亲在场的时候，没人这么叫我，我也不敢答应。我的爷爷和父亲也都被人喊了一辈子老马。我大约在十八岁的时候就被人喊老马了，原因很多，第一条大概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人长得老气。我脸长，天生的马脸，抬头纹很重，这两点随了我的爷爷和父亲，他们都是马脸，也都长皱纹。但那个时候，我的头发是乌黑的，也不稀少。我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样子看起来很老成，让人猜不透年龄。还有一个原因也很重要，那便是别人喊起来顺溜，我听起来便当、舒服。
我从小就不安分，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常常搅得机关大院鸡犬不宁。
“这玻璃被打碎了，准是马家那小子干的。”
“老马，你家儿子又惹祸了！用炸药炸死了陆家的小猫！”
“老马，刘主任家的鸡夜里被人放跑了，是不是你儿子干的？”
为此，我的屁股挨了不少棍棒，但也躲掉了不少。父亲常常追着我打半天，因为想要打到我不是那么容易，我会到处乱跑。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知道父亲是恨铁不成钢，可又舍不得下狠手，棍棒落到我身上的时候并不疼，于是我还是不长记性。父亲常常气喘吁吁地追着我打，跑累了，站在那儿朝我叫道：“小子，有种的别跑。”
我知道我是他的种，我并不真正怕他，更何况我并没有什么错。所以我常常面对着父亲，站在原地大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不要冤枉一个好人！”
我故意把人字拖得很长，我知道父亲拿我没办法。
“你还狡辩？”
“那鸡窝的门不是我打开的，我对毛主席发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干吗要我承认？”
说实话，那鸡窝里满地是鸡屎，我嫌脏，这事当然不是我干的。其他事情嘛，倒都是我干的。
那时候，我爷爷还在，他会大声阻止父亲：“他是你养的吗？我看你不是我养的。”
我很感激我爷爷。那时候，我觉得我是我爷爷养的。
我十二岁就穿上了绿军装，拿着红缨枪站在学校门口站岗放哨，威风凛凛的样子让我的二姐很是羡慕，说我就像解放军。可我很惭愧，我知道和平年代那些站岗放哨都是做做样子，其实根本没有敌人。可我天生就喜欢解放军，常常穿着一身绿军装，穿过大街小巷……
十八岁那年，我高中毕业了。那时候的我额前有很茂盛的黑发，而且都是竖直的，我的眼睛大大的，只是看见女生的时候略带羞涩与胆怯。我的身材是挺拔的，腿是细长的，我还擅长长跑，我并不知道那是一种耐力的锻炼和培养，更没有想到这样的耐力完全可以用来面对后来错综复杂的人生。
这一年，终于有大事发生了，那就是城里的青年下乡锻炼。如果告诉你我下乡锻炼纯粹是为了一个女人，你绝对不会相信。如今我连自己也不相信十八岁那年我就开始迷恋女人了。那时的我默默地盯上了班花周燕。
放上一颗心在我的枕边，
让你每夜都在我的心头，
走过千山万水风风雨雨，
我也要寻觅你美丽的踪迹。
我终于写下了我生命中的第一首诗，悄悄地塞进了周燕的书包里。十八岁情窦初开的我，以爱情诗为开场白，拉开了初恋的帷幕。
我突然觉得我长大了，居然疯狂地爱上了周燕，其实我并不明白什么是爱，只是觉得周燕什么都好。我想着她的一切，满脑子都是她。
知道她报名下乡了，我也报了名。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