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牛的悲剧
白瘢是一头很丑陋的公牛，不知是因为遗传有问题，还是饲养上出了毛病，三岁牙口了，个头却还只有健康公牛三分之二大。一般的公牛到了它这个年龄，毛色金黄，通体像擦亮的铜壶，肩峰高耸，双目炯炯，体格威武雄壮。而白瘢身上的毛呈枯黄色，不仅没有光泽，还因患有体癣，露出一块块难看的白瘢，活像残雪还没融化的草甸子；肩胛平塌，目光猥琐，缺乏雄性的光彩。
主人见白瘢既没有脚劲在山问驿道运送货物，又没力气犁地，纯粹是个废物，便打算用精饲料催肥了当菜牛宰。可就在这当儿，白瘢竟一跃变成功勋牛。
事情是这样的，七月雨季，淫雨连绵，那天半夜，全寨子的人都沉浸在梦乡里，连狗都睡熟了，突然，关在牛圈里的白瘢眸哞吼叫起来。开始，人们还以为这头无用的废牛在发神经，不予理睬。但白瘢越吼越响，越叫越急，声音凄厉尖锐，把全寨子的人几乎都吵醒了。白瘢的主人和几个年长些的村民一面咒骂着，一面从被窝里钻出来，想用鞭子抽烂白瘢的嘴，让它安静下来。可当人们来到寨口的牛圈一看，他们吓了一跳，寨子后头的戛洛山正暴发泥石流，泥石流沿着古河道向寨子漫延过来，已经把牛圈冲垮了。人们赶紧七手八脚地将白瘢从没膝深的稀泥浆里牵出来，吹响牛角号，敲响芒锣，发出警报。待全寨子的人和牲畜刚刚撤到安全的山坡上，泥石流洪峰涌至，很快便把整个寨子吞没了。
有人说白瘢是一头神牛，是老天爷特意派下来救灾救难的；有人说白瘢吃过曼广弄寨祖坟上的青草，是祖宗的魂附在了白瘢身上，救了子孙黎民；也有人说白瘢不过是因为泥石流已冲垮牛圈，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所以才拼命叫唤的……
不管怎么说，白瘢救了曼广弄寨，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白瘢的主人当然不敢再把白瘢当一头普通的菜牛来对待，寨子里所有的人甚至都把白瘢当作神牛看待。白瘢本来就不能干活，过去被人戳着脊梁骂懒牛、废牛，现在理所当然不用干活了。它是功勋牛，全寨子人都乐意饲养它，饿了，随便走进哪家的院子，都会受到贵宾级的招待。人们会给它添上等的精饲料，用刷子为它刷去扁虱跳蚤。
春天来了，鸟啼莺啭，桃红柳绿，大地一派生机。春天是牛的发情季节，公牛母牛都成双成对在肥得冒油的草地上打滚，享受着生命的快乐。田野里还经常能看见妒忌心很强的公牛为争夺配偶斗得不亦乐乎。但白瘢身边却见不到母牛。它也不敢跑到田野上去和那些身强力壮、牛角尖利的公牛打架斗殴，抢夺幸福。它整天愁眉苦脸，食量一天天减少，有时会像块石头一样站在田埂上，看着亲昵地并肩吃草的公牛和母牛发呆。
村民们出于一种感激，也出于一种同情，纷纷为白瘢抱不平。救了全寨子人的性命的神牛，竟然连个媳妇也混不上，谁心里都不痛快。村主任下了一道令，要我们抓紧替白瘢找头年轻漂亮的母牛配成对。
我和波农丁协助村主任，很快找到了一头名叫金盏花的母牛做候选新娘。金盏花牙口两岁，对牛来说，芳龄两岁好比人的十六岁花季，含苞欲放，情窦初开，正是青春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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