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鉴启示录》:
家中顶梁柱的突然离去,让春秀无法走出悲伤。哭泣,是思念,是无法承受至亲至爱的离去,更是心中太多的委屈无处宣泄。春秀性格一向内敛,不善言辞,但是丈夫走得太离奇,就连医院也说不清丈夫是怎么死的,春秀想要向医院讨个说法,起码,春秀想弄明白,自己的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一定是医院看错了病、用错了药。春秀卧床不起,让儿子和老乡一起去医院讨说法,医院也说不清楚,让他们到医鉴办去鉴定。
我在办公室接待了春秀的儿子和老乡,小伙子20岁前后,中等身高,有点偏瘦,头发乱乱的,眼睛红肿。
“你是易主任吧,医院看错了病、用错了药,把我爸治死了,我们要做鉴定。”小何怯怯地说,老乡你一句我一句地帮腔。
给他们倒上水后,我说:“别着急,把事情简单地说一下。”
听完小何的诉说后,我翻阅了他父亲的病历本,病历清晰地记录了患者的就诊过程。凌晨2点患者因“左腰部疼痛半小时”首次就诊,诊断为“尿结石”,医生给予解痉、补液治疗。次日12:45患者再次就诊,诉仍感左侧腰部疼痛伴上腹部轻度疼痛,诊断、治疗同前。14:30患者双下肢出现麻木、腰痛明显减轻的症状,腰椎间盘CT平扫检查报告:L4/L5椎间盘轻度膨出,予甘露醇脱水及补液等治疗。17:40患者突然意识丧失、生命体征消失,经治疗无效患者死亡。
看完病历,我快速梳理了一下案情。毫无疑问,患者右肾结石和L4/L5椎间盘轻度膨出的诊断是成立的,但不足以导致患者猝死,而临床上导致猝死的病因以心脑血管疾病较为常见,因喉头梗阻、输液反应致猝死的病例也时有发生。但本案患者病情变化快、临床资料有限,难以分析导致患者发生猝死的原因,而死因不明,科学、公正的鉴定无从谈起,通过尸体解剖明确患者死因是鉴定的前提。
安抚了患者亲属的情绪,我对患者儿子说:“小何,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愿看到,但事情发生了,我们要正确面对。鉴定是一项专业性很强、很严肃的工作。我大体上了解了你父亲的情况,现有的资料不能说明你父亲的死亡原因,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要明确你父亲的死因。只有先通过尸体解剖清楚死亡原因,才可以通过调解或者鉴定解决问题。”
一个月后,春秀丈夫的尸体解剖报告书出来了,报告书记载:“主动脉根部、升主动脉、主动脉弓及部分腹主动脉广泛夹层动脉瘤形成伴主动脉根部破裂出血,心包积血650ml。死亡原因: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出血,心包积血伴心包填塞,循环衰竭死亡。”春秀和儿子找专家咨询,也查找了许多专业文献,对丈夫的疾病有了一定认识。春秀猜想,许是丈夫想要挣钱养活家里,生病以及日常的头疼眩晕也不及时就医,想着忍忍就过了,加之春秀的母亲年纪越来越大,膝关节逐渐退化,步行艰难,作为一家之主肩上的担子更重。重压之下,竟然造成了这样的结局。随后她以医院的误诊导致丈夫的死亡为由找医院讨说法。医院则认为:医院的诊疗过程符合诊疗常规,不存在违法违规的行为,患者因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心包填塞而死亡,症状体征不典型,容易误诊,且此疾病发病急、进展快、死亡率高,即使明确诊断了也救治困难、死亡率高,所以不承担赔偿责任。双方各执一词,难以调解,便向医鉴办申请了医疗鉴定。
鉴定会如期举行,春秀和儿子一同参加了鉴定会,专家鉴定组成员认真审阅了患者的病历资料及尸体解剖报告书,向医患双方调查了患者的平素身体状况和就医经过等,指出:主动脉夹层动脉瘤急性期一般表现为前胸、后背部剧烈疼痛,而何建国以“左腰部疼痛”为首发表现,临床罕见,早期诊断困难,且疾病发病急、进展快、死亡率高,救治困难,是导致患者死亡的主要因素。但医院在诊疗过程中存在如下不到之处:(1)医院在患者诊疗期间,查体记录不详细:如无血压、心率等生命体征检查记录和心肺听诊等查体记录。(2)患者首诊经止痛、解痉及输液治疗,然而疼痛症状未得到缓解,后又出现面色苍白、双下肢麻木等临床症状,医生诊断思路局限,没有进行必要的鉴别诊断。医院的诊疗过错行为使患者未能得到及时诊治,与患者死亡后果之间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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