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成为斗士的年代,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堪回首的。当历史的尘埃落定,成为斗士的诗人的死,首先当令他的同胞因之心疼。怀着心疼的情感来读诗人的诗,其诗宛如圣徒蘸自己的血写成的血经;怀着心疼的情感来细看诗人竟成斗士的心路,于是明察那历史不堪回首的病症,才是对诗人斗士之死的大敬……
本书是作者通过整理大量史料内容,探访闻一多先生的后人所创作的纪实文学。作者用细腻的文字,具有画面感的描述,真实还原了闻一多的人生境遇,描写了闻一多自清华求学,赴美留学至结婚生子,回国任教的学习、工作以及情感生活的一生,是闻一多生平的写照。
第一章
黄昏时分,夕阳红透;余霞许缕,正在西天沉逝……一声汽笛,似老翁之悲情一叹。长江——从武汉至黄石的一段江面,晚雾缥渺,倏浓倏淡……轮船缓驶江中,锈迹斑斑,仿佛一条患了皮肤病的江豚仰浮于江面——这是一九二一年底一个阴霾的日子。甲板上,寂静悄悄,一男子背对层舱,抚栏而立,乃是清华学子闻一多。
闻一多,原名闻家骅、闻多,出生于湖北浠水县巴河镇望天湖畔闻家铺,堂兄弟中排行十一,大家族中称其“一哥” 或“一弟”,婚后顺称其妻为“一嫂”。因其清华学友潘光旦一句戏言“闻何谓多?” 遂改名“一多”,时年二十四岁。此行乃遵父母媒妁之命赶往家中与表妹高真完婚……
下雨了。雨丝如发,闻一多的长衫已经湿了,他似乎浑然不觉,思绪回到
了从前……
一篷船撞雾而现,闻父剪臂伫立船头。
闻父:“家骅,为什么不带领着背诗?”
席篷内探出少年闻一多的头:“父亲,背哪一首呢?”
闻父:“就背杜甫的《赠卫八处士》吧!”
少年闻一多:“好……”
江上响起男童们语调稚嫩的背诗声: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日,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闻父:“停,这后一句怎讲?”
少年闻一多:“哪里想到二十年后,又能和君子您卫八处士相见于对方家中的厅堂呢?”
闻父点头:“继续。”
男童们的背诗声: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小船徐远,其声亦然。
一只花色的小皮球从一客舱蹦出,滚过湿漉漉的甲板,滚向舷边……
女人的声音:“别捡了,危险!”
闻一多转身,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舱门外,挣着身子要捡球,然而
小手被一只女人的手拽住;女人的身子隐在舱内,闻一多只能看见她的半条裸臂……
女孩:“我的球,我的球……”
闻一多快步走到舷边, 一撩长衫, 弯下腰, 伸手挡住滚至的球, 捡了起来……
一名船工恰在此时走过他身旁,恭敬地问:“您是……闻少爷吧?”
闻一多拿着球,疑惑地望着船工。
船工:“闻少爷,下雨了,没人再在甲板上站着了,您也回客舱去吧,您的衣服都被淋湿了!”
闻一多有些迟疑地:“我们……相识过的吗?”
船工:“闻少爷,您四伯父,不是在巴河镇里开着一家商铺么?我在他铺子里打过杂。还是他老人家托人介绍我到这艘船上的呢!我家在武汉乡下,这样对我来回探家方便多了。我给他老人家打杂的时候见过您几次。”
闻一多:“那么,是自己人了,何必在船上也叫我少爷?”
船工:“越是自己人,越该分清身份嘛。要不,这大千世界人和人的关系,岂不就乱套了嘛!”
闻一多轻轻摇头道:“不好,不好,人生在这个世界上,本是不该被什么老爷、少爷或下人的名分区分开来的。总之,别人若叫我少爷,小时侯还听得,现在长大了,听着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罢苦笑。
温馨提示:请使用员工书屋的读者帐号和密码进行登录
梁晓声以独特的笔触与视角,再现了闻一多灿烂的一生。为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写下了不可多得的历史证词。
——北京大学教授 张颐武
至真至情、敢爱敢恨的闻一多,在梁晓声如歌的叙说中再度复活。洁净明亮而又犀利苍劲的文字,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一代才子风流倜傥的性情和中国知识分子“以天下为己任”的昴扬气节。
——北京大学教授 陈晓明
时代乃我们之父,文化乃我们之母。怎样的时代写怎样的历史,怎样的文化哺育怎样的人物。大抵如斯,莫奈其何。强烈的爱国情感,不管在哪一个时期的闻一多身上,都体现得真挚而又饱满。即使在他面对尖锐国是和复杂时局无所抉从的情况下,亦然。
——梁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