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曳杖过烟林》:
【听鸟说甚,问花笑谁】
最喜欢这样的时光,约三五意趣相投之人,于细雨绵绵或大雪纷飞之日,品茗、听琴,围炉小酌,随意漫谈,实可清心解忧。
一日,于墨缘堂主俊卿兄处,得观王春江先生画作《养懒图》,图中,一老者依石而卧,意态闲适,面前一书、一壶、一盏,线条简洁,用色轻雅。题日“最大好事为无事,头等养生为养懒”,字画俱佳。我不禁拊掌大赞。友天涯剑客观此图后,题《踏莎行》一首:“懒就红尘,闲抛意态,风风雨雨蓬门外。清茶薄酒伴书香,壶中自有乾坤在,御鹿游山,骑鲸钓海,日出日落难拘碍。飘然踏破路八千,鲲鹏羡我齐天籁。”我曾几度欲索此图,皆被堂主所拒,堂主言“舍不得,还留着养懒呢。再得一幅,还是舍不得”。看来,红尘喧嚣,喜欢无事养懒的,不止我一人。说是养懒,其实养的是一份心境,一份“得自在”的禅意。
夜读《小窗幽记》,忽见“佳思忽来,书能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一句,甚为可心,于是请光煜兄为书。光煜之书,字出汉简,带着汉简的率性与天真,极具空灵质朴之韵,正合此联意境。我将此联挂于墙上,于读书写字之暇,偶尔观之,顿生爽朗磊落之意。其实,不论写字也好,作画也罢,于我等来说,不外乎修身养性,以己之长,抒心之情怀。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和自己最喜爱的方式。
昆明昙华寺的院子里,两殿门上,各有一块匾,前匾是“听鸟说甚”,后匾是“问花笑谁”。两匾相对,寥寥八字,禅味深长。仅于艺术而言,窃以为,穿行于红尘,能够停下来,听鸟说甚,问花笑谁,为初窥艺术之门境;处山水问,听鸟说甚,问花笑谁,深怀执着之心,在艺术的道路上苦苦追寻,深得艺术之精髓,为第二境界;在千山鸟飞、万花盛开的时候,能够把“听鸟说甚,问花笑谁”改为诘问句,面对乱花渐欲迷人眼之象,微微一笑,飘然而过。如此内心空灵,不执着于物象,才是最高艺术境界的得道之人。
【意外邂逅】
回家的时候,走至楼门口,瞥见旁边的垃圾箱上,有一堆杂乱的纸张。一本旧的《读者》,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我的心一动。
它看上去有些落寞,像是一件旧时的华裳,在日复一日的光阴里,它的美丽渐渐褪色。在主人眼里,它成为多余的东西,于是,在这一日,它被当作垃圾扔了出来。
即便是这样,它仍是与众不同的,就像一个人,有着独特的魅力和气质,会散发出无穷的光华。我凝神了它几秒钟,只是闪过瞬间的犹豫,便伸出手把它带回了家。
清理干净覆在封面上的尘土,它露出沉静的面孔。
这是一本2006年12月的《读者》。在我一贯的印象中,《读者》的每一篇文章都是精品。这一本亦不例外——
有雪小禅的作品《已经很好了》。同学毕业十年相聚,一位女同学,虽然生活窘困,境遇堪怜,但她那种安贫乐道的生活态度,让“我”以及自以为事业有成却内心浮躁的同学们清醒了许多。“已经很好了”,因为“幸福指数全在自己掌握,心态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有写闻一多婚姻的《玉箫牙板听红豆》。闻一多,这个新文化运动中的杰出人物,娶的却是从小定亲的姨表妹。虽然是包办婚姻,却因女子的知书达理、静娴聪慧而相守终生。可见美满的婚姻,不仅仅因为有爱,还在于上天的眷顾,赐给自己可遇不可求的佳偶。
有《还原白求恩》,告诉我们白求恩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在政治信仰上,他是一位共产党员,是一名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在生活中,他不仅是一位蜚声海内外的胸外科专家,还是一位画家、诗人、批评家、教师、演说家、发明家和医学著作家兼理论家。他对艺术品的鉴赏能力也非比寻常。读过这篇《还原白求恩》,让我对白求恩肃然起敬,充满了钦佩。
还有著名作家池莉的作品《一颗自己的心》,她写了自己从童年至今的奋斗历程。她说:“几十年来,我为我所有的心分裂着、焦虑着、奔忙着、顾此失彼着,直至精疲力竭。某一天,我安坐在我的旧藤椅上,命运之神翩然光顾,让我了解了自己的心——这种自我了解如醍醐灌顶,让我欢欣鼓舞。”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惑,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有机会找回了自己的心。
读过了所有的文章,这本《读者》被我安放在专门收藏杂志的箱子里。
记得很久以前读胡适先生的散文《母亲》,他说自己的母亲会把他写过字的纸或是地上被扔掉的有字的纸拿来一一烧掉,以此来表示对文字和纸张的敬畏。这个细节,至今被我清晰地记得,唤醒了我对文字的尊敬。以至于那些上学时我曾经用的课本、作业本,我读过而又不再需要的杂志和书本,我都会收在纸箱里,卖给那些专门收旧书旧报的人。
如果有一天,这些有字的纸,被打成纸浆,制成纸,重新走进他人的视野,那么,至少它们不会在某个角落流浪,不会满脸污垢,它们的重生或毁灭,带着我内心对文字的敬仰。它们是安详的,我也是安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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