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重逢》:
那几乎是贯穿我整个童年的玩具,即使多年以后,岁月如烟飘散,它们依然散落在记忆深处,如天上的繁星,闪烁着幽幽的眷恋。
玻璃球,我们称之为琉琉,是那个年代孩子口袋里常备之物。几个孩子一遇见,便都半伏在地上,于是,那些玻璃球便开始滚动,在我们欣喜的目光中,映着天光云影。那时有好多种玩儿法,现在只依稀记得两种。一种是带坑儿的,就是在地上挖一极小的坑儿,大家轮流弹,只有先把球弹进坑里一次,才可以去弹撞别人的玻璃球,弹上别人的玻璃球,就是赢了。另一种是在地上画一个方框,大家各拿出一个或几个玻璃球放进框内,然后在远处画一条线,大家依次从线上开始弹,最终目的是把框里的玻璃球撞出来,撞得多就赢得多。
一开始就是赢玻璃球的,可后来,大家都发现很舍不得自己喜爱的玻璃球进入别人的口袋,便拿另一种东西当输赢的彩头。就是那个年代的大瓶汽水或者酒瓶铁盖里的那层小小的圆形胶垫儿,我们叫“胶皮儿”。我们于是疯狂搜集胶皮儿,用线穿成串,用来输赢。
那时的玻璃球也有好多种。开始时就是普通的透明的,较大,有无色的,有绿色的,就是玻璃的天然颜色。后来就出现了许多花样,最多的就是那种较小的,里面像是各种颜色花瓣的,滚动起来十分好看。我当时收集了许多,各种颜色的都有,那些玻璃球一点儿碰痕都没有,崭新,一直收藏着。
我还收藏了一个玻璃球,并不是新的,相反它身上坑坑洼洼,一看就是身经百战。我之所以一直留着它,是因为每次用它和别人玩儿,都是大胜,把它一握在手上,就出奇地准。所以即使它伤痕累累,我也不舍得丢弃。
还有一个我最最喜欢的,那个玻璃球是乳白色的,表面上有着彩色图案,这绝对是极少见的,羡慕得别的孩子总跟在我后面,求我给他们看看。当然这样的宝贝我是肯定不拿出来和别人玩儿的,别说被别人赢去,就算磕碰坏一点儿,也是不忍。可是,我最终把它送给了一个人。那是村里极穷人家的孩子,他一个玻璃球也没有,总是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看我们玩儿。有时谁的玻璃球实在破损得不能玩儿了,扔了,他就捡回去,像得到宝贝一样。
不知当初是什么心情,我看着那孩子的目光,就一狠心把那个玻璃球给了他。他愣在那里,看着手里的玻璃球,然后就哭了。
成长一点点地逼近,便也一点点地远离了土地,很少再伏在地上,不顾脏,追逐着那些美丽的玻璃球。渐渐地,只能看着那些更小的孩子成长起来,满地弹玻璃球,心中便无由地失落。就这样一年一年,玻璃球渐渐地消散。再小的孩子,也不再玩它们,它们美丽的身影,随时光一起遥远。
在世事的风尘里奔走,故乡千里,想起曾经收藏的那些美丽花瓣玻璃球,它们已不知失落于何时何地,却一直在我心里璀璨。许多年以后,在网上,一个人给我发来一张图片,那是一个乳白色的玻璃球,表面上有彩色花纹,那一瞬间,我竟是激动得难以自持。没有想到,那么多年过去,我能再次看到它。而当年那个眼巴巴看着我们的孩子,也已经渐入中年,他却一直保留着那个玻璃球,一如我保留着所有清澈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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