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中医:乡村医生行医手记》:
我就读到五年级,也就是小学毕业班的时候,班上只有16名学生了。其中,有好几名复读五年级的。村上家庭条件较好、学习成绩还行的同龄学生,早已到较远的公社中心小学,或更远的曾经有名的市级先进小学上学去了。那时,要考上初中比如今考大学还难,全区千余名小学五年级毕业生,只招收240名左右初中生。也就是说,每年全区大多数小学毕业生毕业后,除考上初中的和极少数复读小学五年级外,绝大多数孩子的学历就此定格在小学毕业,然后回家务农。
记忆里,从我读小学三年级开始,村上的小学连续两年没考上一名初中生,被当地老百姓形象地叫作“年年打光脚板”。有一年,小学旁有一名五年级学生,是在公社中心小学就读的,考上初中回来的那一刻,家长把他打扮得有模有样,我们看到他回来的时候,他走路的样子很像一只大雁,得意扬扬、昂首挺胸、耀武扬威……非常地炫耀,有的家长挨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说,“那个娃儿就是考上初中的,好有出息哦”!
而我,在跌跌撞撞和伤病困扰中,以高出录取分数线2分的成绩,成为当年村里小学唯一一个应届生考上初中的人,打破了村里小学应届生连续“打光脚板”的魔咒。
小学毕业考上初中后,我来到中学就读。
学校有走读生和住校生。走读生每天回家,住校生星期六下午回家,每周仅星期天放假。
学校距离我家有15公里左右。当我走出深山,第一次来到初中学校,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另外的世界。
学校与街道相邻。街道上有卫生院、药店和诊所等。其中,曾经在我家附近的“新医生”就搬来中学毗邻的街道上。
还有一家专门卖中药的药铺,给我的印象比较深。这家药铺由一位老人经营,门店上挂着“某某堂”牌子。我常常看到,老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药柜抽屉里的各种中药片,好像是观察中药片是否生霉、虫蛀等。据街道居民讲,这家药店已经营几十年了,一直以“保证质量”为口碑生存。
这家中药铺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真正的中药铺。整整齐齐的药柜摆放,千干净净的药房环境,小声地语言交流,慢条斯理地抓药系药,反反复复地叮嘱用药注意事项……
药房中央楼顶上挂着的一个用于捆绑中药的线团,药柜脚下盛放的一个铁制的药臼,柜台上整整齐齐堆着的一沓牛皮纸和一把小小的戥子,以及数不清的贴着药名的抽屉和盛装药品的一些坛坛罐罐,便是整个药房的构造。
偶尔,我上街会看到有人前来药铺抓药,情不自禁地靠近看看,药铺主人和蔼可亲,并不介意像我这样的学生看热闹。多数购药的人都是拿着一张纸,要么是学生用的作业本纸,要么是一张牛皮纸,要么是一张很薄很薄的皮纸,要么就是一张随便撕下来能写字的纸,上面写着一些中药名和剂量,有的字横着写,有的字竖着写,有的字是用钢笔写的,有的字是用毛笔写,有的字是用铅笔写,还有的字用红笔写的。
药铺老板戴着眼镜,认认真真看过处方后,先为购药者讲述一番,或讲的是某种药,药店没有;或讲的是某种药,药量不对;或讲的是某种药与某种药,不能在同一处方呈现;或讲的是某些药,需购药者回去炮制;等等。
征得购药者同意后,他开始在算盘上啪啪啪啪地算着。不一会儿,“三下五除二”就算出了整张处方的价格,或为一元二角,或为二元三角,或为八角……很少有超过十元的。
购药者付款后,他从柜台上拿出一张牛皮纸,摊在柜台另一台面上,仔仔细细地看着纸上的药名和剂量,左手拿着戥子,右手从药柜抽屉里抓药,放在戥子的药盘中,边放边看剂量,少了再抓一点,多了放回去,然后将戥子里称准的药倒在柜台上的牛皮纸上。每一味药都这样认认真真地看,仔仔细细地抓。
偶尔,某种药需放在药臼中捣烂,或杵细。他将这种药称好,慢条斯理地将药倒入药臼内,用药臼杵反复将药杵碎,或杵成所需的药末。要么倒人其他抓好的药中混匀,叮嘱购药者回去,煎煮服用;要么单独用一张适当的纸包起来,叮嘱购药者回去,将煎煮好的中药汁吞服药末,或单独用开水吞服,或用于外敷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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