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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经济不景气，就算想换工作，也不可能有公司愿意收留他。等到有所意识时，他才发现自己也只能抓着公司这根浮木不能松手了。”
“没有什么人是公司必不可缺的。一旦辞了职，就有别人出来顶替你的工作。”
“大学毕业五年了，感觉明明前阵子她还能跟朋友们不知疲倦地瞎闹腾，不知不觉中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卖命工作的人，离那些日子越来越远了。”
“一枚齿轮能做些什么？就算能做成，或许也无法阻止任何事，只能不断迂回，直到磨损耗尽为止。”
……
你的上班族人生，都在这本书里了！
东京建电的一次例会上，作为公司精英的营业一课课长坂户宣彦与号称“毫无作为”的一课系长八角民夫发生了冲突。事后，坂户却因八角的职权骚扰控告而黯然离去，引起公司内部一片哗然。接着，业绩平平且性格绵软的原岛万二接替了一课课长的职务，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次出人意料的职位调整内有隐情，坂户和八角的那次冲突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
第三话 结婚离职
1
滨本优衣独自度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
在公司加班到七点多之后，她坐车回到离家最近的学艺大学站，出站后往家的方向走，途中顺路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仅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和一杯葡萄酒当晚餐。
她选了一个窗边位置，正对着站前大街。从那里可以看见一个沉淀在热带夜晚的街景。优衣呆呆地看着一群闹哄哄的学生走过，好奇他们怎么能那么有活力，接着又眺望另一头一个赶路的白领OL，她似乎正忍不住想抱怨一下这个闷热的天气。那张精疲力竭的侧脸，让优衣深有同感。
大学毕业五年了，感觉明明前阵子她还能跟朋友们不知疲倦地瞎闹腾，不知不觉中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卖命工作的人，离那些日子越来越远了。此时此刻，她隔着玻璃酒杯望向窗边桌子另一头无人入席的空位，觉得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三年来为她庆祝生日的男朋友，已经不在了。
优衣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不，且不论好与不好，她自己倒是疲于跟一个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对象谈恋爱了。仅此而已。
在上个星期分手的时候，她几乎是绞尽全身的泪水地大哭了一场，但此刻映照在眼中的却是玻璃酒杯潮湿的杯壁。
之前积累而成的一切，用尽心思争取的所有，全都溃散而去，仿佛就她一人孤零零地伫立在一堆毫无意义的精神瓦砾之中。
我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优衣以手托腮，神情恍惚地将视线投向街上的光景，心里想道。
进入东京建电的这五年里，到底算是什么？在这几年里，她得到了些什么吗？她只是每天去公司，按照吩咐完成工作罢了。所有的工作，就算不是优衣，由其他任何一个人来做，都是一样的。
这五年里，她就像一直在一段煞风景的隧道里埋头行走着，每一天都在真切地感受什么叫作“被日常埋没”。在这样的日子里，她还是一直在寻求非日常和刺激。
与他开始交往的契机，始于某次公司饮酒会，当时两人的座位相邻，便顺势聊了起来。
他愿意倾听优衣的不满，也会诚挚地给她提一些工作建议。不仅如此，他爱好潜水，还邀请了优衣一起去体验，与潜水伙伴们喝酒聚会时，也会带上她一起去——那些伙伴的类型和气质也不同于公司的同事。
然而细细一想，这种快乐的氛围或许也只维持在一开始那半年里。既喜欢，又讨厌；既快乐，又悲伤。与他在一起的三年里，优衣一直被这种完全相反的情绪玩弄着，实在是疲惫不堪。毕竟他是一个有妻室的人。
在优衣的公寓里，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分手。优衣对着他大声哭喊，但事实上另一个冷静思考的自己也明白，“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但是，失去他之后，那种恐怖又无趣的枯燥生活，再度横亘于优衣面前。
曾经能够忍受的生活，如今却再也熬不住了。优衣巴不得现在立刻就逃离职场，去找一份能够真正体会生活的工作。她也不需要一份很高的工资，就算有点不稳定也无妨。工作的地方就算不在东京也行，在外地也无所谓。她再也不想变回一个坐在办公室卖命的OL了。为此，优衣必须做的便是——拿出行动。
于是这一天，优衣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我，想辞去工作。”
她对上司如是说道。
2
优衣还是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发着呆望向外头，一边回想起她的直属上司——木村禄郎慌张的模样。
“你说什么？”
木村刚跑完外勤，嘴里一边不停嚷嚷着“热死了热死了”，一边“啪嗒啪嗒”地挥着团扇。听到优衣那么说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胖墩墩的身材，配上一张很符合六头身的大脸，其上一对眼睛瞪得老大，吓得一动不动。在那一瞬间，优衣感觉自己似乎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不过她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想辞职。”
木村坐在营业四课自己的位置上。他东张西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同事之后——
“你先慢着，滨本。我们到那边谈。”
木村有些失措地站起来，邀优衣到里头的接待室详谈。
“你要辞职？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滨本。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有哪里不满意的就跟我讲讲。我会尽力去改善的。”
木村用手帕擦拭不断冒汗的额头，问道。优衣认为他是个好上司。事实上，她跟木村很亲近，在公司里都称呼他为“禄哥”。而这位禄哥，现在却显得很凄凉，眉毛也耷拉成“八”字了。作为上司，他认为劝阻部下辞职是理所应当的。
“没什么不满。”
优衣回答。
“那为什么要辞职呢？跟我们一起努力拼搏啊，好吗？”
听木村这么一说，优衣叹了一口气。
与他分手这件事，其实跟木村无关。关于和他的关系，优衣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若是说了，先不管留在公司的他会不会为难，优衣自己也会被人视为一个糟糕的女人。
再说了，作为一名OL的那种不满足，不管她怎么讲述也是无济于事的。入职东京建电成为一名办事员之后，优衣每天的时间都耗费在后勤工作上，例如拿复印文件，或是整理资料。这种工作内容，她在进公司之前就知道了。从这层意思来看，优衣也明白自己很任性。
但是，她好歹也是一个人，就算一开始接受了那份工作，也有可能做到厌烦，觉得无聊，继而忍受不了吧。也有人会为了生活的安定，选择继续忍受这份工作，但是选择辞职之后踏上寻找自我的旅程也是不错的——这话说起来很老套，但或许是现在最接近优衣那种心境的表达吧——人不仅要活着，还要懂得做出伟大的选择。
可是，面对着恳求她不要辞职的木村，当时的优衣没有心力说出所有的情况。
那么，怎样才能让木村接受她的辞职呢？
怎样才会高高兴兴送我走啊？
优衣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妥协地说，结果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我要结婚了。”
为什么她会脱口就说出了这句话呢？或许也跟木村平常总爱和她开玩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吧。一看到木村，优衣就觉得与其说出真相，隐藏真心话，开个玩笑带过才是明智的做法。话虽如此，冒出结婚这种话——其实最为震惊的是她自己。明明前几天才跟男朋友分手，明明结婚的美梦已经幻灭，只能缩回自己那个干涸粗糙的壳。
不过优衣看到，木村刚刚还身体前倾试图劝她不要辞职，此时的表情倒是有些缓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句话随着一声放心的叹息一起说了出口，接着又送上了祝福：“那就要恭喜你了！对了，婚礼是什么时候？”
“现在在找办婚礼的会场，还没确定呢。”被木村那么一问，优衣随便回了一句敷衍，然后赶紧回到正题，“可以的话，请让我做到九月底吧。”
现在还是七月份，有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能找到新工作了。
“九月份……”
木村的眼睛往上一瞟，陷入了沉思。大概是想到优衣离职的日子还有些时间，心里松了一口气吧。虽然只是一名办事员，但突然离职的话，人手安排方面也会成问题。
“好吧，我会去跟人事部说说看。”木村这么说，“话说回来，真好呢。你往后的人生，充满希望呢。”
他又说了一句，话里透露着一种中年男士的悲哀。
“课长的人生不也是一样吗？”
优衣附和了一句。然而木村把手举到面前晃了晃：
“哪有哪有。我没希望喽。财政大权被老婆捏着，还被女儿嫌弃……也不指望能出人头地了。只能做一只工蜂，一直做到退休为止了。可以的话，我也想重来一次啊，可是又办不到。真羡慕你啊，要好好疼爱你未来的老公哟。”
木村说完，这场短暂的面谈也相当心平气和地结束了。
“要不要再来一杯？”
店员过来询问了一句。
优衣又点了一杯同样的酒。她回想起今天早上离开公寓时，便下定决心今天要跟公司提辞职的事。
人生若要开辟新的道路，就得先舍弃一些东西。
优衣把这句话视为某种信念，事实上，当辞职之意被接受之后，心情顿时变得轻松，相对的，她也深切地感受到对于未来的不安，和这五年OL生涯里的索然无味。
“对公司来说，我这个人到底算是什么呢？”
优衣任自己沉醉在酒香之中，陷入思考。每天净做一些营业部员外派的工作，她的存在是否能对公司有一点点改变呢？
意大利面没多久就端上来了，优衣一边进食一边细细回想之前的五年，突然感到一阵愕然。
她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任务算得上是“自己完成的”。
就算只是一个办事员，也未免太凄凉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在她离开公司之后，一位名叫滨本优衣的员工曾在东京建电这家公司工作过五年的这件事，肯定会瞬间就被推到记忆深处，忘得一干二净。
有没有什么事，是她能做的？
一旦开始思考这些，感觉那颗因失恋而发疼的心也有些平静了。然而她也不认为，之前五年都没能做成的事情，在现在仅剩的两个月里能完成。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把公司的工作当作一个无聊的选择吧。虽说事到如此才来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要拿出干劲，说不定能发现新的乐趣——这种事也是难以想象的。
办事员终究还是办事员，充其量就是一个对内的工作。若无法跟客户进行交涉，就根本没机会拿下大生意。
虽然木村试图劝她不要辞职，但按公司的本意，肯定觉得优衣这种人不过是其中一枚可以随意替换的齿轮罢了。
一枚齿轮能做些什么？就算能做成，或许也无法阻止任何事，只能不断迂回，直到磨损耗尽为止。
话说回来——
那天深夜，原本还在自嘲的优衣，突然萌生一个朦胧的主意。
而这个契机，就是她回到家里之后接到的一通电话。
3
“我说优衣呀，你在乱搞什么呢？”
樱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蕴含着怒意。
“我乱搞什么了？”优衣问道。
“你辞职的事啊。什么时候决定的？”
“哦哦，那件事啊。”
优衣的心情立刻变得阴郁，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因为，有一些原因啦。”
“一些原因，是什么原因啊？”
樱子在电话那头说道：“你说要结婚，是真的吗？人事部这边都在议论了呢。”
“因为不这么说的话，课长会一直劝我留下，很烦的嘛。”
“我真是服了。”听到优衣的回答，樱子的口气变得犀利，接下来的话也充斥着怒意，“你要辞职的话，至少来跟我商量一下啊。”
“对不起。”
远藤樱子与优衣是同期进入公司的，直到去年为止，还一起隶属于营业课，后来基于公司的内部调动，被安排到人事部去了。木村当天立刻就把优衣要离职的事上报给人事部，樱子应该就是在那里得知的。
“话说回来，结婚这件事是假的吧。我们部长听说你要辞职结婚，还叫我把贺电先准备好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樱子是唯一一个知道优衣和谁交往过的朋友，身为闺蜜，她很清楚那个男朋友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和优衣结婚，也知道他们最近分手的事。
“对不起，原谅我嘛。”
“谁要原谅你啊，真是的。”
樱子的口气很是无奈。樱子是用手机打来电话的，电话里可以听到电气列车发车的背景声音，估计她是从东京站的月台上打来的吧。
“你该不会是因为被那个人甩了，所以才想辞职的吧？”
樱子带着怀疑问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劝你最好不要辞职哦。这又不是你的错，是对方不好嘛。你没必要离开公司的。”
“不是那个原因啦。”
优衣说：“虽然也不是和他那件事完全无关，只是觉得每天做这样的工作，真的没什么意思。”
“可是现在市道不好啊。辞职之后怎么办？你都二十七了，又没什么手艺，愿意收留这种女人的公司，可没那么容易找得到哦。知道吗？”
樱子无视优衣的话，说起当今社会的情况。这倒很像是樱子会做的事，就算你不说话，她还是会训斥你，这一点还是挺感人。
“我已经没法再当OL了。”
优衣说完，樱子也压低声音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办事员的工作，我再也不想碰了。我可能会去花店、餐饮店，或者做个室内装饰设计师之类的，什么都行，总之我想做一份动脑子的工作，或者说，做一份符合自己能力的工作。”
“你觉得这种事那么容易啊？”
樱子又是一副无奈的口吻，感觉就像一个训斥自家孩子无能的家长，“这个世道可没那么简单哦。”
“我知道啊。总之，如果继续现在这份工作，只会给我留下后悔而已。这一点我非常确定。这样的话，我想趁着年轻找到一条新路子，虽然可能会失败。我知道这么做是有风险的。”
“你每个月都要交房租，而且生活费怎么办？”樱子终究还是现实主义。
“还有两个月。我就试试一边上班一边找新路子。就算这两个月里没找到，我也打算一边领失业津贴一边努力看看。一开始做点实习之类的工作也无所谓，不过我还是想找一份可以长期做下去的。”
本来以为樱子会反驳，结果听到的是她的轻声叹息：
“真是的，优衣你这个人，就是那么死脑筋。”
樱子说道：“明明之前我就叫你别跟那种混蛋在一起。”
“他不是混蛋。”
“他就是！”
电话那头，樱子的声音拔高了：“那家伙，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樱子会为自己的事情而发火，优衣其实是欣慰的。但樱子越是生气，就越是觉得她在责怪优衣和那个人交往的事，听着就让人觉得不爽。
“还有啊，虽然晚了一些——”
樱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祝你，生日快乐。本来想给你发个邮件的，但还是觉得直接跟你说比较好。你已经，吃过饭——了吧？”
优衣往房间里的时钟瞥了一眼，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
“你该不会，还没吃饭吧？”
“太忙了嘛。就我们公司那环境，根本没办法溜出去吃点东西。”
樱子的语气听着倒想是很看得开了：“本来还想着，如果优衣还没吃饭就一起去吃点。”
“对不起啦。”
优衣道了歉。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浮现了某个模糊的东西。挂断樱子的电话之后，那个捉摸不透的疙瘩依然在优衣的大脑里挥之不去。
说不定，她已经找到了——在这家公司里最后能做的、也是符合自己能力的那件工作。
……
第一章 睡神八角
第二章 “螺丝六”奋战记
第三章 结婚离职
第四章 财务行业
第五章 公司里的政治家
第六章 假狮子
第七章 御前会议
第八章 最终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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