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官员和一名帮扶对象的命运交集
一起强奸案引发的一个扑朔迷离的故事
一个盲人按摩师和女顾客之间的情感纠葛
提出了值得思考的“资助依赖症”问题
小说聚焦于当代中国的一座小城,改革开放之初,一个盲人的人生经历以及他和一位官员的命运交集,讲述了一个让人百感交集的故事。小说塑造了众多职业不同、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各异的人物,展现了一幅生动而真切的现实生活画卷。故事一波三折,环环相扣,通过对王冬牛坎坷起伏生活的记述和对尤小雨痴情而迷乱人生的描写,刻画了人性中的正直、善良、辅助弱小的一面和自私、贪婪、嫉妒的另一面,剖析了在权力、情感、金钱面前的人生百态,提出了诸如“资助依赖症”等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沪阳市委秘书长梁欣仁最近很郁闷。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帮扶了多年的盲人王牛牛竟然成了强奸犯。若果真如此,他那因扶贫帮困而获得的“沪阳好人”称号将大打折扣。
一
梁欣仁忙得上厕所都拿着手机,生怕误了什么事情。在蹲坑时,手机突然响了,他忍住没有接,第三次铃声响起时,他出了厕所,没顾上洗手就接通了:“喂,您是梁秘书长吗?有个叫王冬牛的你认识吗?”一个鼻音很重的男子的声音。
梁欣仁手机里储存了两千多个号码,这是个生号码,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情。他最怕耽误的是三个号码:一个是市委栗书记的手机,一个是栗书记家里电话,一个是市委办公室电话。自从有了手机,他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昼夜不敢关机,手机似乎成了他身上不可分割的某个器官。他很佩服发明手机的人,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但他也很讨厌发明手机的人,自从有了手机,就好像给自己拴上了一根无形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永远都攥在别人的手里,随时随地都会被牵动一下。市委秘书长这个活儿,比办公室主任强不到哪儿去,虽说在这个院子里身处数百人之上,但稍有不慎就会出大错,还不如县区领导或者部门领导安稳自在。特别是在县区工作的县区委书记或县区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呼风唤雨,营造一点小气候还是很容易的。梁欣仁自从当上秘书长以后,就很少有自己可支配的时间,一般情况下都是围着“一把手”转,有人调侃他是“吃饭睡觉没规律,费电费纸省婆姨”。在同僚眼里秘书长其实就是个穿针引线的。“下面千条线,上面一根针”,指的就是他干的工作,他就是一个针屁股,等着下面千条万条的线穿进来。比如,领导什么时候在办公室,领导今天有什么活动安排,都要从他那里打听;上级有文件要向下传达,下面有汇报要往上递交,都要通过他来安排和实施。但在百姓眼里,秘书长可是个不小的官,因为上镜率是很高的,经常还是头条。
他把手机放在水池旁边,按了一下免提键,一边洗手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谁是王冬牛?你又是谁啊?”
“我是王冬牛委托的律师,他的强奸案将在近期开庭,他说您是他的恩人,熟悉他的为人,我想在开庭前找您了解一些情况……”
谁是王冬牛?恩人——强奸案——开庭,什么乱七八糟的。梁欣仁没有回答,关掉水龙头,挂断了电话,这种事情在厕所里说也不大合适。回到办公室,他想,能够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一定是熟人,这个熟人又是强奸犯,会是谁呢?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会不会是王牛牛?他突然想起了王牛牛。如果真是他,那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梁欣仁拿起手机,查到刚才的电话,拨了过去。嘟、嘟、嘟……占线声。他刚放下电话,铃声响了,是刚才那个自称律师的声音,当地口音,鼻音很重:“您好,梁秘书长。”
“你好,请问王冬牛还有其他名字吗?”
“大名王冬牛,小名王牛牛,嗯……牛羊的牛,是个盲人。”
嗯!就是他。他怎么会犯强奸案?太不可思议了。梁欣仁急切地问道:“是强奸案吗?”
“是的,开庭前我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
“啊,哦,好好……”
“今天可以吗?”
“嗯……可以……现在就可以。”
梁欣仁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和律师见面。
王冬牛这个名字梁欣仁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只知道他叫王牛牛,他怎么都不相信王牛牛会犯强奸案,但这是律师打来的电话,应该不会有错。他和王牛牛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只是最近几年没有联系,只知道他在东盛县一个盲人按摩店工作。
东盛县是个农业县。对外宣传册上常用的话是:有山、有塬、有川;宜粮、宜林、宜牧,也是国务院首批确定的贫困县。梁欣仁曾在这里工作过十多年,担任过基层领导也担任过县级领导,对这个县里的山山岭岭、沟沟汊汊、风土人情是非常熟悉的。他熟悉王牛牛,平时称呼他叫“牛牛”,他熟悉牛牛的家,也熟悉牛牛所在的村子。至于王牛牛什么时候改名叫“王冬牛”他不知道。他疑惑不解的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后来成了盲人按摩师的人,怎么突然就成了强奸犯!被强奸者又会是怎样一个人?是儿童,是傻子,还是和他一样的残疾人?这些可能性都有。他想给东盛县人民法院打电话了解一下案情,但这个念头很快又打消了。关心这种案子的人不是和被告有关系就一定和原告有关系。如果和被告有关系,市委秘书长怎么能关心一个盲人按摩师呢?许多人也许并不知道他帮扶过的盲人就是王冬牛,这一打听,不就等于告诉别人,这个强奸犯是他帮扶起来的吗?如果和原告有关系,那就更复杂了,没准第二天就会有各种绯闻疯传开来。他凝视着墙上悬挂的东盛县地图,回忆着一次次见到王牛牛的场景……
咚咚咚!随着一阵敲门声,一个鼻音很重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梁秘书长在吗?”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个头不高、体态稍胖、戴着眼镜、举止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他左手提着公文包,走到梁欣仁面前,弓着腰,谦和而熟练地递上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秘书长好,我叫甄少言,是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也是王冬牛的辩护律师。”
“你好,请坐。”梁欣仁是第一次和律师打交道,他注意到这位律师已经谢顶,额头很宽,脑门锃亮,脸显得很大。梁欣仁这些年也有些发福,肚子已经微微鼓起,但在这位律师面前,倒显得高挑了许多,也年轻了许多。他给甄律师倒了一杯开水,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名片,等待着律师说话。他觉得通常这时候应该是律师先说话。
果然,甄律师喝了一口水,说道:“秘书长,您和王冬牛很早以前就认识吗?”
“是的,我在县里工作的时候就认识他。”
“他说您是他的恩人,没有您就没有他的今天。他的人品如何您是最了解的,最近一段时间你们还有联系吗?”
梁欣仁把名片放在茶几上,看着甄律师说道:“他从小就没有父母,是个可怜的孩子,自从他上了盲人按摩学校以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怎么,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甄律师习惯了和各种人打交道,他对梁欣仁的反问并不觉得意外,他接着说:“公安机关有确凿证据证明王冬牛犯了强奸罪,但我觉得主观方面的犯罪动机并不明显,犯罪过程的证据链也不够严密,所以想通过您了解一些情况。”
“受害者是什么人呢?”
“是长期接受他按摩的一名女顾客。”
“长期接受按摩?”
“对,是一个多年前来到东盛县的温州人,叫尤小雨。”
“温州人,尤小雨……”梁欣仁心里念叨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想起了什么。他说:“近几年我们没有联系了,随着环境的变化,人也是会变化的,好人可以变成坏人,坏人也可以变成好人……”
甄律师知道梁秘书长开始打官腔了,于是他站起来说:“好吧,今天就到这里,随着案件的调查,以后免不了还要打扰您。”
“好的,我会配合调查的。”
送走了甄少言,梁欣仁嘴里念叨着:“温州人,尤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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