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英雄/中国专业作家小说典藏文库·肖克凡卷》:
这裘媒婆见王押司主动点菜,提起东关潘家小女,自然喜不自禁。原来媒婆这一行当,好比户部的吏官,东西南北中,哪家有女,哪家有男,哪家添丁进口,哪人命赴黄泉,这一切统统装在媒婆心里。今天王押司向她询问潘家小女,裘媒婆站在街上当即拍了巴掌,说这真是天配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押司您尽管放心,三日之内我定有讯息禀报。你只要备下喜酒吧。”
裘媒婆说罢,扭着腰肢走了。王押司既然提了婚事,也就只能静候回音。他信步走到城关大街上,见到一家相熟的酒肆,抬腿走了进去。
酒保立即迎上前来,将王押司引到一张光光亮亮的桌前,请老主顾落座。不一会儿,酒保端来一壶好酒,两盘小菜。王押司呷了一口酒,觉得味道不错。他抬头环视酒肆大堂,无意之中一眼瞥见东厢里坐着一个大碗饮酒的客人。细看,正是前几天在山腰茶棚里遇到的尹大公子。这位尹大公子身上冒着穷气,此时却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概——山山水水叫了一桌子酒肉,仿佛今天就是他的末日。这时酒保又给王押司端上一盘小菜,说是店里奉送的,请押司慢饮慢用。王押司心情舒缓下来,饮下一壶老酒。这时候响起一阵脚步声。王押司抬头看到几个汉子从店外大步闯了进来,高声大嗓径直扑向尹大公子。
酒肆里响起这几个汉子的叫骂:“你欠了我们的银子不还,还他妈的有滋有味坐在这里喝酒,真是一个王八蛋!”尹大公子真是没有出息,人家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叫骂,他却连连喝下壶里的残酒,然后抓起一块牛肉塞到嘴里,使劲儿咀嚼着。为首的一个汉子火气更大,指着尹大厉声说道:“今天你是混不过去了,要么认账还钱,要么以人抵账!”
尹大公子真是一个没羞没臊的男人。他一边嚼着牛肉一边嗯嗯呜呜说:“你要银子,我没有!你要人,就去抢我妹妹好啦!”
为首的汉子说:“莫说你有一个妹子,你就是有十个妹子也抵不上你欠的赌账!”
王押司听到这里觉得事情蹊跷,好奇心驱使他招手唤过酒保,详问事情根苗。酒保与他耳语了几句,王押司这才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位尹大公子敢情是个无赖。他赌局蚀本,借了人家的银子难以偿还,就押上了自己的妹子。今天人家前来要人,他又说妹子没了踪影。于是,债权人与债务人之间必然爆发纠纷。
酒保意犹未尽,又对押司低语:“尹大公子的妹子名叫尹迎儿,今年十六岁啦,是个良家女子。她前几天投到酒肆干杂活儿,此时正躲在后院里不敢出来呢。”
这时候那几个汉子已经将尹大公子从桌前拎了起来,说是要交给衙门公断。王押司酒力上涌,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劝阻着说道:“诸位好汉,这个尹大公子四处借贷惹事,前几天还在翠屏山上与打柴的石秀发生争执,由我出面平息。今天他又在这里与你们产生纠葛,这事儿莫非还是要我出面了结啊?”
为首的汉子大声说:“王押司,你出面又如何了结!难道您真的要替这个无赖还清拖久的银两啊?”
尹大见又是王押司出面就大声喊道:“阿弥陀佛王押司啊,你做好人就做到底吧。今天替我还清拖欠的银两,他们手里那张典押的契纸就是你老人家的啦。”
此时王押司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经尹大公子的话语相激,平素拘谨的王押司猛然豪爽起来:“你究竟拖欠人家多少银子?今天先让柜上替我给你垫了,明天我来店里结清!尹大你听着,今天我替你结清拖欠人家的银两,今后就是你遇到九九八十一难,我也不管了!”
那几个汉子听了王押司的话语,十分兴奋,呼啦一声他们聚到酒肆柜上清算了银两,然后将那张契纸拱手让给了王押司,一阵风似的离开酒肆,走得干干净净。
尹大从桌前跳起来大声说:“多谢王押司十天之内两次搭救!典押的契纸到了你手里,我妹子尹迎儿就是您的人啦。你何时遇到她,领回家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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