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布里洛盒子:丹托艺术理论研究》:
如果说丹托早期的历史哲学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分析哲学的基础之上,注重对单个历史事实进行语言的“原子”分析,那么,丹托后期的历史哲学由于更加重视语境的分析而转向了一种黑格尔式的“整体论”。在丹托与黑格尔之间存在的联系,使得“历史”成为对“艺术的终结”的解释。
沃尔什在《历史哲学导论》中提到,黑格尔对历史研究作出了实质性的贡献,因为他意识到了过去对于理解现在的重要性,这是18世纪以前哲学家思想中所缺乏的认识。同时,黑格尔关于历史发展的辩证观点,对历史、哲学和艺术研究都具有突破性的指导意义。
大致来说,按照黑格尔早期在《哲学科学全书纲要》中的分类,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属于精神哲学。在黑格尔的世界中,“精神”指的是通过斗争和劳动统治世界的人,“精神哲学”的任务在于描述绝对理念,实现思维和存在的过程。人的精神实体自身是依照辩证法发展的一个过程,所谓“辩证法是事物本身固有的、真正的本质,不是一种外在于事物的‘艺术’:具体的现实本身是辩证的”。①按照正一反一合的模式,精神哲学要历经三个阶段:“主观精神”“客观精神”和“绝对精神”。其中,客观精神指法律、道德、国家以及世界历史的发展,它们是仅仅在社会中实现的因素。②
黑格尔的哲学作为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从《精神现象学》开始,“精神”就被确立为整个黑格尔哲学的主角。而“理念”作为指导原则,延伸到他的各门学科中。在黑格尔来看,精神本身就已经潜伏了世界历史,并包含全部历史,“世界历史——是属于‘精神’的领域”③,它只不过是精神借以提示自己和表现自己的场所罢了,或者说,它只不过是精神的表现而已。“客观精神”作为人类历史的基质,它表现在民族中就呈现为民族精神,表现在历史中就成为“世界精神”,历史哲学的主题在于,展示这些精神在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实现和最终实现的动力、途径和具体表现形式。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黑格尔认为,在方法论上,首先要求除去历史现象的外在的、偶然的联系,深入到历史过程的内部,从中找出历史发展本质的、必然的联系,进而把握整个历史发展的规律。黑格尔对历史哲学下了一个定义:“‘历史哲学’只不过是历史的思想考察罢了。‘思想’确是人类必不可少的一种东西,人们之所以异于禽兽以此。所有在感觉、知识和认识方面,在我们的本能和意志方面,只要是属于人类的,都含有一种‘思想’。”①因而,历史哲学在依据理念的原则建构的同时,也体现出理念在各种社会历史中呈现出的精神现象,同时,依据理念的标准以及精神现象所体现出的理念的深度与张力,历史哲学能够证明社会存在的合理性。
黑格尔对历史进行哲学维度的考察,虽然在方法论上与康德存在一定关联,但黑格尔对历史的哲学思考与康德存在着根本区别。康德在历史之外悬置了一个历史发展的目标,因而造成一种理论困境,即如何统一历史过程与历史目标这两个不可逾越的阶段。康德所面对的历史,是一个永无止境的通向未来的不定过程,他用思辨哲学对其进行阐释。但对不确定的未来的把握并不是思辨哲学所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它不符合思辨哲学思考自身的方式,而思辨的历史哲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在于,它的历史目的论性质。如果将历史过程和历史目的分裂为二,就需要第三个因素将它们整合为一。如此一来,历史目的设置的合理性就会遭受置疑甚至毁灭。由于黑格尔充分认识到了康德哲学的二元论困境,故他将历史视为一个有始有终的、已完成其历史使命的整体精神哲学加以把握。同时,黑格尔将历史的目的寄寓在历史过程中,使历史目的成为实在,从而真正地成为历史的目的。这样,历史就其存在的意义而言,就能成为一种自足完备的存在,让所有的历史元素都在历史中发生、成长和结果,从而使得历史本身才能够承担思辨哲学所要求的理性展示并发挥重要作用。黑格尔在处理历史哲学的过程中,既凸显理念的至上性,又显示出历史的至上性:理念主宰历史,历史展现理念;理念造就了历史的存在。在黑格尔看来,人类历史是绝对理念发展的一个表现阶段,世界历史即为精神在时间里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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