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忆汪老》:
现在的慧园庵面南而居,共十来间房屋,门口一条大河,打谷场已不复存在,进得庙门便是一尊弥勒佛,过了穿堂就是很大的天井,种着几棵银杏树,过道中央砌个长方形的香炉,两边地上种着些蔬菜,西北角还圈了一块地养鸡,正北面的几间瓦屋算是大殿,中间供奉着数尊佛像,西边是库房堆放杂物,东边是住持念经礼佛的地方。这像模像样的场景好像与七十多年前的场景一样,只是少了两边的厢房。
赵久海祖父赵永华与父亲赵长海一辈子都吃斋,他也吃斋。一生信奉佛教的他,现在膝下儿孙满堂,儿子也继承了他的衣钵,自己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筹得善款修复这座寺庙,但乡里乡亲、熟人熟事的,他不好意思出来化缘。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庙不在大有名则灵。”
相信慧园庵也许有了汪曾祺这一张名片,有了季丹纪录片的宣传,有了地方政府的资助,会迎来香火鼎盛的一天。一来是赵久海信仰的一种圆满,也好让后人在怀念的时候有一个实物的参照。
赵久海叹息现在的佛教正在走下坡路,他曾办班收了8个徒弟,学成后都远走高飞赚钱去了。他放整台焰口请他们回来都得付钱,积德从善和他们无从谈起,还是应了“和尚是职业,居士是信仰”那句话。
我们一行人当中,要数汪海珊的心情较为激动,因庵赵庄是他的衣胞之地,1938年他们一家逃兵荒去的就是庵赵庄,汪家及汪曾祺姑父董家在这里有许多田,母亲任氏就是在逃兵荒的时候在这里生下了汪海珊。汪曾祺笔下的小英子曾经给海珊做三年保姆。其实,小英子的生活原型叫大英子,明海和尚的原型叫龙海,慧园庵当年是汪曾祺、大英子、龙海等人的主要活动场所。现在推算起来,1937年汪曾祺与大英子正好17岁,是“情窦初开”的最好当儿,也正是一个对于人生、爱情有了懵懂的认识和向往的年龄。我认为《受戒》写的就是汪曾祺自己,至少是借明海来抒发自己的初恋情怀。1980年7月11日,汪曾祺的大姐巧纹去北京,姐弟久别重逢引发了许多旧的话题,也引发了埋藏在他心灵深处的一个梦。一个人的初恋是刻骨铭心的,一个月后的8月12日,汪曾祺的《受戒》问世了。
汪海珊说:“我清楚记得大英子的妈妈经常到我们家,大家都叫她王奶奶,她每次来都不空手,篮子里不是蔬菜就是鸡蛋的,我们家也回点礼给她,现在看来王奶奶每次上高邮也蛮远的。那个时候从高邮到庵赵庄,在陆地上是走不到头的,大都走水路,从大淖乘船可往返。这里是出庄见水、举步等舟的村庄,在一个偏僻、闭塞的地方躲兵荒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了阻止日寇乘汽艇下乡扫荡,抗日战争期间慧园庵被拆除填河筑坝了。我们目前所见到的慧园庵,是现在的当家和尚自费在原废旧教室基础上修复的,且没有“化缘”。分钱,只是南下请菩萨时得到少许的赞助。整个建筑虽平常简陋,但也成了方圆小有名气的佛事中心。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