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户养女李凤玉和豪门独子刘畅的爱情即将修成正果,却引发了一场逐步扩大的商战,身涉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想利用这场即将到来的婚姻关系获取点什么。
他们或多或少地利用她,或轻或重地逢迎她,或真或假地亲近她。
而她,从来都是最顺从的羔羊,最好的命运就是在名利场顶耀眼处的祭台上被献祭。
偌大的平层豪宅中几乎所有的灯光都被调暗,只剩厨房明晃晃,那是刘畅正在做菜。他有心事的时候爱做菜。做菜跟做人差不离,要遂愿十分不易,不但原料要好,还得火候好。火候不好,再大牌的厨子也做不出像样的东西,要是把握得妙,往往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刘畅是个掐火候做事的人,而且他从不失手。今天他做的这一道菜叫“敲醒李凤玉”。
这道菜从见到张明春那天起他就开始筹备了,烹的是秘密,佐料是贪欲,饰盘是谎言。金钱,则是他的火焰。世上万物万情,都逃不过这一道火的煎熬试炼。
想来东西方地狱里都有熊熊的火,也是有趣。
时针指向十点,电子锁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夜深人静,这声音刮得耳膜发紧。刘畅抬起头来,端看着灶前瓷砖墙中映着的自己模糊的脸,嘴角热身一般地扬一扬,然后转头朝客厅的方向喊:“凤玉,来吃夜宵。”
声音是愉悦中带着得意,任何内心波动都不在其中。
凤玉换了衣服走过去,看到炉灶上煲着一锅粥,带着海货的鲜香,道:“我已经吃过了,不是和你说我跟于总吃晚饭了吗?”
刘畅笑盈盈地说:“他那个二道贩子出身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不外乎金碗银汤匙,红木家具配漂亮女孩子,那种地方,都是小买卖人充场面拍照发朋友圈的,哪能真吃到好东西。”
凤玉一回想,还真是都被刘畅说准了。那饭店有一面摆着珍贵木种家具,大堂还陈列着政商两界的名人字画,连特朗普的签名传记都有好几本,关键位置上陈列的那本最为长脸,上面写着:
赠 Charles:你永远的朋友,唐纳德。
据说Charles是饭店老板的英文名。
于大年请她去的包间里一张香案是海南黄花,比等体积黄金都要贵重,一般人根本进不来。案上有古董九龙碗碟一套,金碗银碟金汤匙,筷子是黄花梨掐金丝的万字不到头,黄灿灿的灯光照着,像是一堆金银财宝在闪光。可这些富贵逼人的东西被刘畅这么一说,顿时如同冥器见了日光,变得灰突突又可信度存疑了。
刘畅见她嘴角微扬,又开口:“我的话你跟于大年说了?”
凤玉点头,脸上的笑却没了,她手里握着刘畅递给她的勺子,盯着面前一盏胶糯的海鲜粥,答:“于总吓一跳,我跟他说劳伦士时,他五官都变了形。”
刘畅笑意不退,把粥往她面前略送:“辛苦你了。九年鲍,补脑子第一品,配的是正经老办法种的五常米,提鲜用的海肠粉,是我辛苦做出来的,好歹吃一点。”
凤玉顺从地点点头,喝了一口,由衷赞道:“真是鲜,的确比饭店的好吃。”
刘畅脸微扬,更是得意,看她又吃一口才说:“头一次跟老板讨价还价,还是在饭桌上,大多人是吃不饱的。我第一次谈生意,差点蘸着烟灰吃饺子。你还能吃点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我得表扬你。”
凤玉扑哧笑出来:“为了安慰我,你连陈年糗事都抖搂出来了。”
“我不是安慰你,”刘畅颜色正了正,“谈钱,多数人逢第一次都是难的,但不能因为难就不做。于大年第一次开口时我就告诉过你,你替他打工不替他卖命,付出一份力,想拿到等价的报酬不是羞耻的事,更何况他想求你办事,又想把你当傻子蒙骗,给他一记惊吓也是应该的。于大年是个聪明人,就算今天吓一跳,回头也能悟过来这话不是你说的,他知道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凤玉抬头问。
“他会变老实,他知道我在盯着他,不会再投机取巧,想跟我做生意,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老实。想在我家后院开门的人太多了,他于大年本领不精,被吓也是活该。”
凤玉又把脑袋垂低,一下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
刘畅隔着桌子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道:“跟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有些辛苦,这没有办法。我们对彼此的世界都很陌生,需要彼此适应,可只要我们心意相通、诚恳真实,外物不足惧。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爱你,请你相信我,也请你能体谅我。在学习进入你的世界时,我可能会犯错误,给我机会改正,让我能够进步,好不好?”
凤玉抬起头,眼眶里渐渐蓄积的泪水被灯光照得熠熠闪光,她点点头,又点点头,片刻才说:“其实今天,我回渝州看我妈了。”
刘畅面色如常,只问:“为什么忽然回渝州?那么远,怎么不叫我一起回去呢?”
凤玉答:“原本想叫你一起去,但我怕你过去会尴尬。家里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回去跟我妈说了嫁妆的事。”
刘畅“哦”了一声表示了然,视线回到凤玉脸上,仔细巡查片刻才问:“怎么回事,阿姨说你了?”
凤玉不说话,只摇头。
刘畅宽慰道:“没说你就好。我知道你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没钱也就算了,我那也就是一说。我是想着,阿姨是传统的人,如果有条件,肯定不愿意你两手空空出嫁,但是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我这人见色忘利,什么钱不钱的,老婆这么美丽贤惠,做梦都要笑醒了。要什么嫁妆,你就是个无价之宝。”
“家里有钱,”凤玉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我家里有四十几万。我妈说是从舅舅那里借来的,可我家跟舅舅家多少年没有来往了,舅妈很不喜欢我,她不可能单凭一个电话就拿出那么多钱来给我当嫁妆。而且……总而言之,家里是有钱的,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说你会给两倍补回来,妈恐怕根本不会跟我说家里是有钱的。我不明白妈为什么要骗我,这么长时间她都告诉我家里没有存款,告诉我要养家,告诉我她生病买药要花钱,她每天吃饭的钱都难凑,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她怕我什么?怕我知道了家里没有那么穷,就不会供晓东上学?不会赡养她、孝顺她?我不明白。没有姐姐,她和晓东是这世界上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可我,我是她信赖的人、亲近的人吗?”
“四十几万吗?”刘畅细细地看着凤玉的表情,轻叹,“那的确不少啊……”
凤玉点头,苦笑:“是不是你也没想到?”
刘畅摇头。
怎么会没想到?刘畅学的虽然不是审计专业,但在商场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比凤玉高了不知道几层天。去她老家走一遭,他就知道张明春的消费水平和每月入账对不上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底了张明春名下所有资产,钱是有的,几十万。说是大富大贵也够不到,但有这个家底还如此刻薄凤玉,刘畅心里有火。只是,这件事绝不能由他来揭露,毕竟离间计约等于借刀杀人,要是他亲自出手,很大可能会离错了间。思来想去,嫁妆是最合理的要求、最妥帖的由头。他太了解李凤玉了,面对张明春,凤玉一直是跪着的,她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该感念圣人般的养母和弟弟的恩德,这样一个报答的机会她不会错过。这毫无尊严的感恩把刘畅气得好几个晚上睡不安宁,他的女人,付出了青春,耗尽了机会,谨小慎微地乞求一点原谅,然而张明春全不在乎。凤玉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被生下来而已——连被生下来这件事她也是没有选择权的!
刘畅自认不是个行侠仗义的人,他自小看大的世界就从未黑白分明,但凤玉是他所剩无几的道德库存里最后的底线。
两倍回馈如同胡萝卜挂在驴子的面前,引着凤玉往前走。让她有理由把消息传达给张明春,这不是个收益非常可观的回报,但叠加后的数字又很难让张明春拒绝,虽然中间她会摇摆,会权衡,但最终她会同意的,刘畅非常确定。他就要这可与不可之间张明春要做的思量,就是这犹豫不决的思量,最能让凤玉好好欣赏张明春圣母外皮下的真面孔。
没有什么比金钱的烈火更能摧毁人类虚伪的面具了,是不是?
果不其然,渝州那边来信说,张明春去银行清空了两个户头,归到一个户头名下,名字还是她的,一年期定存,走的时候兴高采烈。
这兴高采烈和凤玉脸上的凄惶形成的对比,是这道菜最后的勾芡。
味道之鲜美,九年鲍在它面前都不足一提。
刘畅轻轻抹掉凤玉眼角滑落的泪,坐到她身边去,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说:“不要怕,你有我,以后你都会有我,我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你。”
第一章青 之末
第二章 关于嫁妆
第三章欲取姑予
第四章你坐过过山车吗?
第五章如登春台
第六章见亲
第七章高人指路
第八章耳光响亮
第九章我们都一样
第十章华恩
第十一章I am Your Man
第十二章杜蘅雪
第十三章新线索
第十四章中国人的生意经
第十五章钱不重要吗?
第十六章你怕疼吗?
第十七章如何打击一个女人
第十八章变数
第十九章败象
第二十章急转直下的命运
第二十一章促膝之谈
第二十二章你敢不敢?
第二十三章滚滚红尘
第二十四章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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