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絮语》:
杏花开北国
人们喜欢用“铁马秋风塞北,杏花春雨江南”来描绘大江南北的地理差异,我却觉得杏花不该属于江南,而应属于塞北。
江南,早在杏花开放之前,就有梅花开放。对于江南人来说,杏花已不新鲜。而北方人经过了将近半年的寒冬,早已看够了单调的黄土和白雪,急盼着一点儿花草来点缀世界,杏花,就是北国的东风第一枝,是新一年的象征,新季节的信使。
当北风转为东风,杏树的枝条刚一变软透红,北方人就春心萌动了。女人在炕上挑选种子,男人在院里修理犁杖,孩子急切地甩掉棉鞋,姑娘们偷偷地准备嫁妆……而关于杏花的信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一天一个样:杏花长骨朵啦——杏花冒嘴儿了!
某天早晨一开门,呀,满山遍野的杏花全开了!高岗、山坡、沟谷、溪边,哪儿都是,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杏花开。那白生生、粉盈盈的花儿缀满枝条,开得娇艳,开得奔放,开得坦白,开得张扬。一如北方娘儿们的泼辣,更像北方汉子的豪爽。宋祁词日“红杏枝头春意闹”,真是闹得热烈!
田野里也热闹起来了。东一块西一块的傍山坡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五六个人一副犁杖,扶犁、点种、滤粪、拉簸箕、轧磙子,各有各的活儿。虽然很忙,但是都很兴奋,额上沁出了汗珠,脸儿却笑得跟杏花一样。扶犁的有时停下来,拉着长声朝对面山坡喊:“哎——今年种啥呀——”“种——苞一米——”对面坡上高声回答。春风里,不时传来几声牛哞,几阵欢声笑语,夹着清新的杏花香。
孩子们更闲不住了。他们拿着小铲刀,挎着小篮子,兴高采烈地跑到还没播种的地里挖野菜。苦麻子、苣荬菜、婆婆丁、小野蒜,啥都行,?到篮子就是菜!挖够了,就跑到田埂上揪羊犄角(一种野菜,叶似羊角,味甜)吃,把一个个小嘴巴吃得黢黑。不知谁喊了一声:“走,撅杏花去!”于是一个个跟兔子似的蹿上山,先撅几枝自得耀眼的,再撅几枝红得诱人的,互相比着谁的最好看。然后挑选几枝含苞未放的插在篮筐上,摇摇摆摆蹦蹦跳跳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回家了。到家后,先把杏花插在空酒瓶里,灌上水,摆在柜子上,马上就暗香盈室了;然后抓起一大把野菜,趴在墙头上大声喊:“二婶——给你苣荬菜!”二婶“哎哎”地答应着,接过野菜,顺手递过来一块黄澄澄的大饼子。
北国的杏花哟,你给北国的人们带来了多少快乐和温馨!
我觉得,北国的杏花完全能媲美南国的梅花。其枝相似,虬枝铁骨;其花相似,五瓣捧蕊;其色相似,粉面含春;其香相似,清新淡雅。而梅花能独占花魁,杏花却只能“桃李杏春风一家”。我不禁为杏花鸣不平了。是杏花开放的时间不如梅花早?其实北国杏花开放时的气温并不比南国梅花开放时的气温高,雪冻杏花的现象并不少。是梅花稀疏零落更显娇小,杏花的繁茂奔放有失风韵?我看病态不比健康更好。是南国文化发达,描写花草的诗文多,北国的文人雅趣少?我明白了,就是古代文人的所谓雅趣抬高了梅花的地位,而北方人不善张扬,杏花也就跟着委屈了。
但是,我更爱杏花,也许因为我是北方人。杏花热情爽朗、茁壮朴实,也不失妩媚,就像我们憨厚质朴、豪爽大方的北方人。
附小诗一首:
红杏开北国。
春来花满枝。
请君多采撷,
留待慰相思。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