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莲的爸爸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很生气,板起他那冷冰冰的脸孔,就又骂起来:
“妈的,这没造化的东西,真是祸害!”
近年来,贵莲的爸爸的脾气,委实说是更坏了。脸上不但没有一丝的笑容,而且两眼也凹陷了,很阴沉。他近来已不大打贵莲了,可是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头,他以为近年来光景的不好,债务的繁多,讨不起老婆……不是由于地主老爷们对他的残酷剥削,而都是这个没造化的毛丫头的缘故。因此他就很想把贵莲早日卖一注钱打发掉。是的,说起来贵莲也不小了,现在是十六岁,别的人家的姑娘是十四五岁就要卖钱的。
“如果这没造化的东西离开我的家,也许我的光景会好起来的。”他想,“况且卖掉贵莲的钱,除还债外,也许还可以弄来个老婆呢。”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么容易的,首先左近邻村就全都知道“野姑娘”这个大号,而且也知道她是属羊的,这对于贵莲的婚姻真是一个极大的损害,而且也许就不能多卖钱。加以贵莲这毛丫头,自妈妈死后,就谁也没有想到给她整理一下脚。
“要是稍微缠一下也就好了!”
她爸爸想着想着就懊恼起来,深恨自己没有早见。可是这也真是活该贵莲倒霉的事,结果她爸爸托了许多人给她寻婆家,总是一提到贵莲人家就都说:
“噢噢,你说的是野姑娘吗!就是了,好是好的,只是人家都说她是属羊的……”
“你先不要说这个吧,可是贵莲这姑娘能干呢,里里外外都行,咱们庄稼人家用得着。”媒人给辩护着。
“唉唉!好是好的,就是太野,咱这人家驾驭不住,你看她爹就没有想到给整理一下脚,况且财礼也太大,一百二十元,谁能出起呢?”
就这样的,说来说去,但是贵莲的婆家就是寻不到,不是嫌她是属羊的,就是嫌她脚太大,好像把贵莲当成一匹野马似的,缠了脚就大有办法了。
贵莲没有缠脚,这真是幸呢不幸呢?
现在,爸爸的计划好像是完全失败了,起先是冷冰冰的,很难堪,后来就更加愤恨贵莲,他恶狠狠地骂着:
“没有造化的东西,妈的,我要养活到你什么时候为尽呢,真是个祸害!”
起先贵莲低着头不响,可是后来也就难免抢白几句:
“你老是骂,谁教我妈把我生得属羊呢?谁……”不用说贵莲是一肚子的冤屈,一肚子的气了。但是,难道贵莲是多么难看的姑娘吗?不,你如果要以前几年的毛丫头来看她,那你算是错了,她现在出落得很不差,拖着的一条大辫子虽然有些黄,而且乱,那是因为她家穷买不起生发油、忙得顾不上梳理的缘故,可是你要是看她的脸蛋儿呀,首先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睛就够动人呢,眸子黑得像宝石一样,绯红的两颊,虽然不能和桃花的颜色相比,可是很够人耐看的呢!
如果要看她的身干,那是太结实了。这全不提,要紧的是贵莲这野姑娘真能干,会磨面、会缝衣,做了饭还得到地里去做活。村里头哪一个小伙子敢撩拨她一下,她可以和他撕打到底,骂到底。有一次邻村一个放羊的小伙子在山坡上瞧见她背柴回来,就撩拨地说:
“野姑娘,要是没人要你了,我就把你收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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