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炊烟蓝》:
少年时代我对合村的了解并不多,因为出生时,因家庭成分不好,父母很少提及自己家族,和其他“地、富、反、坏、右”的事情。脑海中有关合村的故事,是夏天乘凉,听左邻右舍爷爷奶奶们说的。
合村1949年以前叫葛村。据说当时有个姓葛的大户人家,请风水先生看过,说这里两条小河合拢处的三角地带,是一块风水宝地,就领头在那里盖房子,后来陆陆续续地建成了一条街。老街两边的房子,都是那种木板槽门,亦住亦商,很是红火。1949年以后,老街中间那栋最气派的房子被收为国有,成为老区政府的办公楼,管辖着方圆上百里的地方,可想当时“葛村”的繁荣景象。地主被打倒后,当然也就不能再叫“葛村”了,不知道被哪个聪明的文化人更名为合村,“河合”之村,谐音“和合”,和善之意,一直延续至今。
喜欢合村,是从喜欢弯弯的小河开始的。在农村长大的男孩子,相信心中都有很多与小河有关的记忆。
水是生命之源,经历过计划经济的人,对此应该更有体会。那个年代猪肉是分配的,一个月吃不到一次。即使给你猪肉票,几毛钱一斤,一般家庭也不一定能买得起。于是河里的鱼就成了免费的荤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要有水,就不缺鱼。哪怕是碰到大旱,枯竭见底,下一场大雨,就又会有鱼儿溯流而上,从青阳贵池的大河里游上来。小河不分富贵贫贱,不论家庭成分,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去玩水、捉鱼。
母亲喜欢用网赶鱼,而且相当有技术,是周围几个村有名的“鱼老蛙子”。我小时候经常打个赤脚,拎着鱼篓,跟在母亲后面。合村有两条老河,虽然不大,里面的小鱼小虾却捕之不绝,捕到大一点的鱼就出售,补贴家用。后来我上学的零用钱,基本上都是母亲和姐姐捕鱼“扒虾子”所得。在野塘和冬水田里用推网捞回来的小米虾,灰青色,半透明,活蹦乱跳的,用开水一烫就变成橘红色。晒成虾干,积余起来,再带上家里的土鸡蛋,然后起早走十几山路,挑到铜陵“铁丝宕”的集市上,几分钱一碗虾干,几分钱一只鸡蛋,卖给矿工。
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所有的资讯都来自书本,和大人们口中相传的故事。上山放牛,下河洗澡,给童年增加不少真实的乐趣。河道两岸有很多大树,经常能看到乌龟老鳖爬到树桩上晒太阳。合村粮站旁边有一个坝子,是两条小河的交汇处,水面很大,很深,是我们经常玩耍的地方。弯弯曲曲的小河,深深浅浅。晴朗的日子,透明清澈,缓缓流淌。一到五月,发水的季节,也能看到奔腾汹涌的场面。
小河弯多,容易淤积,一下大雨就泛滥成灾。20世纪60年代,农业学大寨,兴修水利。村里的老书记,参观回来之后,一号召,把原来两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包括那些沿河的坝子,都填平了,重新开挖了两条笔直的新河。当时修河的场景很壮观,河道上,红旗招展,热火朝天。一个生产队为一组,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干。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两条像“红旗渠”一样的河道就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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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诗人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