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
今年春上,从南方回到故乡和一帮高中同学一起赏油菜花,闲谈间回忆儿时光阴,班长偶尔提起了劳籽,我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劳籽,一个遗忘多年但依然熟悉的名字。记得小时候,稻谷收割后就播下它作为绿肥,碰到菜荒时,也摘一把回来当菜吃,或炒,或蒸,但味道怎么样我确乎是记不得了。每年春天到来时,稻田里便开满了紫红色的劳籽花,在风中瑟瑟地摆动着,别是一番风景。
班长告诉我,劳籽是家乡俗称,学名其实叫“紫云英”。哦,它竟然还有这样好听的名字!我急切地上网百度,果真是记忆中的那种花。浏览着一幅幅紫云英图片,我陷入回忆中,眼前竟浮现出儿时的场景:空旷的田野,遍地的劳籽花,追逐的小伙伴……这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脑中晃呀晃的,是谁呢?我努力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是她,梅。如今,我已然记不起梅的容貌,只依稀记得她是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整天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特别疯,特别爱笑,那银铃般的笑声特别清脆动听。
那年,母亲得“出血热”去世了,父亲一个人拖着我们仨太吃力,不得已把我送到沔阳亲戚家寄养,梅便是我到沔阳后认识的小伙伴。
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吧,头顶上有懒懒的太阳照着,耳边有柔柔的风吹着,我们几个小伙伴在田地里割猪草。不知谁提议,我们来玩“躲梦”(注:湖北方言,捉迷藏的意思)吧,大家纷纷响应。于是,我们把篮子铲子扔到一边,先划拳定出“捉梦人”,小伙伴就各自找地方躲藏,有的趴在田埂后,有的钻进灌木中,有的跑得老远消失在什么地方了。我看到不远处有块劳籽地,于是跑过去,在一块长得稍高且茂密的地方趴下来。这时,梅也跟过来了,我连忙向她摆手,示意她别过来,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梅却毫不理会,径直奔到我身边,也趴下来。
四周静得出奇,仿佛一切都远离我们而去,只剩下紫红色的劳籽花在摩挲着我们的脸。我们都不敢出声,生怕暴露了自己。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捉梦人寻过来,我正犹豫要不要起身,这时,梅悄悄对我说:“我们来学大人吧。”“学大人?”我一时没有领会梅的意思。梅凑近我耳边,‘低声说:“我们学大人亲嘴。”话音没落,就听到“叭”的一声,梅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咯咯地笑着,起身一溜烟跑开了。
那以后,我每每见到梅,就有些拘束忸怩,仿佛做了一件很丑的事。倒是梅什么事也没有,照样疯着,照样咯咯地笑着。
又一次,我们也是在野外玩,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坟地。那片坟地应该已久远了,一个个变成了馒头似的小土堆,长满了荒草。大伙一时踟蹰着,不敢靠近。这时,梅怂恿我:“你敢从坟头跨过去吗?”我被她一激,顿时兴起:“有什么不敢?”其实我是见人多,忘了害怕。我逞能似的立马就跨过一个坟头:“看,我还可以再跨一个。”说着又跨过一个。等我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时,回头一看,那帮家伙早跑远了。“妈呀!”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丢了魂似的落荒而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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