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详细描述观世音与维摩诘在中国文学中的种种表现,由点及面,探讨中国佛教文化特征。
2. 广征博引,孜孜以求,引用了大量原始资料,包括考古资料与敦煌文献,令人信服。
观世音信仰和维摩诘信仰在中国佛教与整个中国文化中的受容、发展、演变,不仅相当典型地体现了中国佛教的特征,而且关联着中国思想意识的整个发展状况。而其在文学中的表现,也非常的生动、丰富并具有多方面的意义。
本书撷取了维摩与观音这两位大乘佛教中影响面z广,知名度z大,接受z为普遍的著名菩萨,从民众信仰的独特角度出发,广泛利用不同历史时期各种文学作品,进行了深入、透彻的分析和研究。
第十章观音的俗神化与艺术化
一
北周甄鸾作《笑道论》,攻击道教,其第七《观音侍老》中说:“有道士造老像,二菩萨侍之,一曰金刚藏,二曰观世音……”并引用道教徒的一个说法,谓观音本来是元始天尊的称号。《续高僧传》卷二三《慧满传》上也说到“昔周赵王治蜀,有道士造老君像,而以菩萨夹侍”。这里菩萨即指观音,讲的应是同一情况。“金刚藏菩萨”见《华严经·十地品》,本来与观音没有什么联系,却被道教徒随意地组合到一起了。这些记载表明,早在六朝后期,观音已经开始被“道教化”了。道教是本土的宗教,道教徒把观音纳入为本教的神
祇,固然是为了扩展自己的宗教势力的捏造,但也反映了佛教“中国化”的进程。而如前面所指出过的,观音这一神格本身即具有类似道教神仙的特色,在中土的发展中这一特色更被发挥了。对于推动中国“净土法门”的发展起了关键作用的昙鸾,早年即受到当时流行的神仙方术的影响,“心愿所指,修习斯法”;他曾游江南,见著名道士陶弘景,弘景“以仙经十卷,用酬远意”(《续高僧传》卷六)。这对于形成他的净土思想是产生了一定影响的。以后被弘扬起来的“净土法门”,一直带有浓厚的神仙方术色彩。而在观音“中土化”的过程中,“道教化”也是一个重要内容。
外来的神祇在移植的土壤上被赋予本土宗教的内容,改变了面貌与机能,这在宗教交流史上是常见的“重层信仰”现象。这也是外来宗教“本土化”的结果。当这个外来的神祇逐渐增加了本土的特征以至脱卸了本来面貌时,它的“本土化”过程也就彻底完成了。这时,实际是本质上全新的神祇出现了。至此,那外来神祇所代表的宗教才真正成为本土的宗教。不过并不是所有外来宗教的神祇都能同样地“本土化”或达到同样程度的“本土化”。“本土化”的可能与程度决定于多种因素,诸如神祇本来的宗教内涵,它与所移植地区的思想土壤的适应程度等等。而观音在漫长的“本土化”的过程中,完全演变为中土俗神,无疑是最能适应中土要求的神祇之一。
而从中国佛教史的总体发展看,禅宗和净土法门的形成标志着佛教“中国化”的完成。这两个佛教宗派宗义不同,在表面看甚至是严重对立的;其所产生的社会基础和社会作用也大不相同。一个是所谓“教外别传”,主张“明心见性”,否定对传统偶像、教条的迷信;一个则表现出绝对的信仰,完全背离佛教固有的注重教义论证的“智信”色彩。一个主要传播于以知识阶层为主体的社会上层;一个则流传在更广大的民众之间。但它们同是中土人士摄取、消化外来宗教而形成的内容全新的教派(实际上可以算是新宗教),同样是外来佛教在中国思想土壤上长期演变的产物。佛教信仰的主要要素有三:一是信仰的对象——教主即佛(或法身佛、法性、诸法实相等等);二是信仰的教义——经典即“三藏”;三是信仰的徒众——即佛教的“四众”,其核心是僧团。在这三个方面,禅宗和净土法门与传统佛教(不论是印度佛教还是中国佛教各学派、宗派)在认识上都有根本的不同。它们在不同的意义上都是否定传统的。正是在这种彻底“中国化”的潮流之中,传统的佛教宗派以及发达的佛教义学到五代以后逐渐衰落了,渐渐转变为内容浅俗的“禅、净合一”的佛教(在这一过程中,唐末的毁佛对佛教的打击以及中唐以后的“儒学复兴”也起了很大作用)。适应着这一形势,自传统的救苦观音、净土观音、大悲观音演变出了纯中国化的、具有神仙色彩的观音。当然,禅宗与净土法门作为中国佛教的宗派仍然是佛教,因为它们还是教导人“成佛”与“如何成佛”之教,它们宣扬的救济之道仍在“解脱”,也就是说,它们并没有放弃佛教的根本教义;同样,观音也仍然主要是佛教的神祇。这不只是因为他保留着统一的名号,还由于他一般也还保有体现佛教救济思想的神格的根本特征。而且,由于“本土化”的彻底,他更为普及、深入到广大民众的生活和感情之中,与一般民众也更为亲近了。他作为“救济之神”、“佛陀与人的中介”,宋代以后几乎成为民间佛教信仰的中心。“家家阿弥陀,户户观世音”——这正是当时民间实际状况的写照。观音不只担任着救苦的使命,它还赐福、警世、度生,在众多的菩萨中,它的力量与影响仍是最大的。
与上面一点相联系的,是观音这一神格“本土化”的彻底导致它的“俗神化”。前面已经说到自六朝时期起,道教已在把观音纳入到自己的神祇系列之中。实际上佛教菩萨的观音在其传播中土的过程里,一方面表现出浓厚的道教神仙色彩;另一方面也被赋予了一般的民间善神、福神的品格。推动这一“俗神化”的进程,宋代以后的民间宗教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这一时期发展起来的大批民间宗教教派,在民众中十分普及,形成了相当巨大的能量。这些教派大多数在渊源上与佛教有着联系,如白莲教、罗教、西大乘教等都自佛教分化而来。观音是它们尊奉的主要神祇。因为观音本来在民众间得到广泛的崇奉,利用这个偶像自然有吸引力;另外也由于他本身就具有“俗神”的特征。如在自宋至清流传广泛的白莲教中,观音是作为最高神无生老母的化身出现的,这在表现其创世神话的宝卷文学中表现得很清楚(向达《明清之际的宝卷文学与白莲教》,《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第600—616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版)。白莲教的忏堂体制大体同于净土庙宇,主要供奉阿弥陀佛、观音、势至。明代兴起的罗教也供奉观音,念《观音经》,建观音教堂、观音斋堂等(《史料旬刊》第二十九期福建巡抚尔吉善等折)。其中有的分支如明嘉靖年间兴起的江南斋教就叫作“观音教”。西大乘教的创始者吕菩萨本人即被视为观音菩萨的化身,这也被这一教派的宝卷大肆宣扬。清中期的一个小教派长生教也供奉观音、弥勒、韦陀,系念《心经》、《金刚经》。观音信仰更普及到“准宗教”的结社组织,例如十九世纪广东缫丝女工的行会组织“姐妹会”就供奉观音(欧大年《中国民间宗教教派研究》第84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观音成为团结这个组织的信仰核心。民间教派是民众宗教信仰的集中表现。它们的观音崇拜同样反映了那些不是教民的一般群众的信仰,代表了当时一般的社会心态。这样,民间教派从佛教分化出来,表现为民众信仰的特殊形态;它所宣扬的观音也就由佛教菩萨的特定神格,演化为民间“俗神”了。作为民间“俗神”的观音当然还保持着佛教菩萨的救济功能,但主要成为赐福、保平安的善神与福神,已和普通的民间俗神如王母娘娘、城隍、灶王、关帝等等没有什么区别了。
观音的“本土化”、“俗神化”又推动了他的“艺术化”。塚本善隆曾指出:“通俗化虽然使佛教得以弘扬并更加普及,但一转而招致教义的堕落,并使之失去了独立性,逐渐又失去了统治阶层的支持,以至丧失了作为时代精神界的指导者的地位。”(《塚本善隆著作集》第四卷第502—503页,大东出版社1976年版)正是这样,观音的“俗神化”也使得他大大淡化了那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性。加之随着佛教的衰落,人们的信仰心也淡薄了。观音信仰在传统佛教教学中最后的集中表现是《楞严经》(《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这部真伪多有异说的中土秘密部的重要经典的第六卷,记述观世音菩萨说耳根圆通,成三十二应(与《普门品》的三十三化身不同),入诸国土,获十四种无畏功德,并获四不思议无作妙德。这部经的弘传,特别推动了禅、净学人中的观音信仰。但这只是佛教观音信仰的“回光返照”。至宋代,天息灾于十世纪末译出同属秘密部的《佛说大乘庄严宝王经》,其中的观音信仰几乎没再产生什么影响。观音在民众的生活和感情中越是亲近与普及,越是培养起人们对他的欣赏的态度,他也就更大程度地被当作艺术创作和鉴赏的对象了。从而在宋代以后,多种多样的纯中国的变形观音被创造出来,以观音为题材的新的佛教文学作品也大量出现了。
导论
第一章寻求救济——菩萨思想
第二章《维摩诘经》的弘传
第三章观音信仰的弘传
第四章六朝名士与维摩诘
第五章六朝观音应验传说
第六章唐代文人居士与维摩诘
第七章净土信仰与净土观音
第八章大悲观音信仰与文学艺术
第九章唐代俗文学中的维摩诘
第十章观音的俗神化与艺术化
第十一章宋代的官僚居士与维摩诘
第十二章宋代以后文学创作中的观世音
结语
参考书目
1996年版后记
2005年版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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