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心》:
黄花翠蔓迎春花
早上开车,偶见汽车玻璃上有一层霜花。草还没有绿,树还没发芽,但是阳光灿烂。去除玻璃上的水汽后,明晃晃的阳光忽然就弥漫在车里,温暖将我包裹。这时候,右边车窗有亮丽的黄色疏影离离,我知道,春天就要从迎春花的明黄中开始了。
周六出门,走到大门口,发现水池边迎春花的枝条也已然苏醒,跟垂柳的依依婀娜不同,迎春花的枝条带了硬朗的倔强,萌芽的花骨朵是一抹曙红,枝头跳跃的碎碎黄色就是绽放的迎春花,看见这些亮黄色,心里便有了丝丝暖意。等温度上升,迎春花会从羞涩地初开几朵到成百上千朵,迎春花繁茂盛开的时候枝叶婆娑、气势磅礴,尤其是在阳光艳丽的冬末春初,面对一大片亮晃晃的金色,我们的心情也会跟着轻盈而明媚起来。
迎春花与梅花、水仙花、山茶花并称“雪中四友”,是我国古已有之的传统花卉。欧洲的迎春花就是19世纪从中国传过去的,并深得有着漫长而寒冷冬季的欧洲人的喜欢。迎春花也是我们小时候庭院门口最常见的花。摘一枝迎春花,家人图口彩就说抱一根“金条”,不过我们常采一大捧回家,那得多少金条?把迎春花插在家里的玻璃酒瓶中,明亮的黄色很快就照亮了灰暗的矮房子,把家里也打扮得金镶玉般的喜气洋洋,跟过年的时节非常契合。宋朝文学家刘敞有《阁前迎春花》诗:“裱李繁桃刮眼明,东风先入九重城。黄花翠蔓无人愿,浪得迎春世上名。”
花随人事,没有迎春花的院子便感觉不成春。位于丹徒新城的房子造园的时候,我说直接去花市买一棵,比扦插方便快捷。老公出身农村,对花农、菜农有对父母般的莫名亲切,跟他去买东西,要价五元,他会说不行,给八元吧。这次很奇怪,他怎么也不肯买。后来才知道,他想在老家挖一棵过来。公婆先后去世,老家偌大的院落中,唯有他们种的迎春花枝繁叶茂,一年比一年葳蕤。我后来挖了一棵种在水池边,每年我的小院,总是迎春花最早带来春的消息。看见这棵迎春,也许老公就会想起陪他长大的小村和小伙伴了吧。
因迎春的高格品性,女孩也多用迎春取名。如《红楼梦》大观园里的贾迎春,可惜她老实无能,最后所托非人,死于家暴。多年前还看过一部电视剧,片名也叫《迎春花》,胶东半岛残酷的敌特斗争,最后春回大地,美丽的迎春花开遍了原野。而身边叶迎春、巫迎春等人名也不胜枚举,可见迎春花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分量。迎春花的花语是“相爱到永远”,这让人觉得有点突兀,也许是言其在春寒料峭中依然迎雪绽放?
早春的每个周末,我们喜欢跑遍全城的绿地、公园,也算是踏青。有植物的地方一般都种有迎春。迎春总是气定神闲,在某个地方静静开放,在初春的寒冷里不动声色。偶尔望去,一片热闹的黄和低调的绿,在春寒的空气里,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个城市真好,这个城市的花草更好,总给我们带来烟火日常里浅浅的幸福。
掉落荒野的蓝星星:婆婆纳
上周收到某部门群发的“周末‘家’书”短信,第一句便是“草木蔓发,春山可望”。看见王维的这两句诗,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便想起初春那漫山遍野的野草和泛了盈盈绿意的春山。
能让“草木蔓发,春山可望”的野草,我想排第一的应该是阿拉伯婆婆纳。这种听起来老态龙钟的植物,其实在我们生活里随处可见,看见照片,哪怕是对植物没有任何关注的人也会惊喜道:“啊,原来是它!”
是的,就是这些初春里随处可见的开着小小蓝花的植物。明朝《野菜谱》中有诗云:“破破衲,不堪补。寒且饥,聊作脯。饱暖时,不忘汝。”从破破衲到婆婆纳,只是古时穷人果腹的野菜,没有什么仙女传奇和名人轶事,自然一路千年,都是这个落寞、苍老的名字。野外叫“婆婆”的植物也有好几样,如婆婆丁、婆婆针线包,后几位“婆婆”鼎鼎大名,婆婆丁是蒲公英,婆婆针线包是萝藦,婆婆纳却没能跟他们一样走进古诗词,大概是因为随处可见,以至于让我们忽视了那份渺小的美丽。
农历二月春寒料峭。去米芾书法公园挥春的时候,无意中穿的高跟短靴把树下一丛冻得歪头搭脑的婆婆纳踢翻过来。仿佛忽然就踢出了春天的秘密:表面泛着暗红的婆婆纳,在树下枯草丛中居然牵连出一大片青嫩碧绿,暗藏了无数春色。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