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①
上邪②！我欲与君相知③，长命无绝衰④。山无陵⑤，江水为竭⑥，冬雷震震⑦，夏雨雪⑧，天地合⑨，乃敢与君绝⑩！
［注释］
①此诗收入《乐府诗集·鼓吹曲辞》。②上：上天，太阳。邪（yé）：表示感叹的语气词。③相知：指知己之爱。④长：永远，永久。命：同“令”，使。衰：衰减，断绝。⑤陵：山峰。⑥竭：干涸。⑦震震：雷鸣声。⑧雨（yù）雪：下雪。雨：名词用作动词。⑨合：闭，对拢。⑩乃敢：才敢。敢：表委婉语气。
［赏鉴］
这是一首优秀的爱情短章。全诗用誓词，两言一句、三言三句、四言两句、五言两句、六言一句，错落有致，铿锵有力，斩钉截铁，气势雄放，震撼人心，表达出对爱情的不可阻挡的决绝追求，塑造出一位决心冲破重重封建束缚，大胆追求美好爱情的青年女性形象。
起笔对天呼告，突兀不凡，发出强烈感叹，力沉万钧：上天啊！接笔写呼告的内容，即对爱情的表白，一气呵成，节节提升。先总览一句，以“我”字引起，突出“我”的主观性与积极性：我想和您相爱，白头偕老，到死也不断绝。以下连用五种自然现象，对之盟誓，以排山倒海之势，衬托出自己的决绝之心。在古代，这些现象都是根本不可能发生或者实现的，如群山消失、江水枯涸，冬天打雷、夏天下雪，天地混合。显然，其不可能发生或者实现的程度与难度，也是一步比一步加深、加重的。在手法上，这五种现象，山与水并起相对，冬与夏并起相对，而独以天地一总，显得层次清楚，有理有序，绝不错乱。最后一句，以“乃敢”委婉地表达心意，又以“与君绝”终笔，回应前文所言“与君相知”“无绝衰”之意，从而将爱情长存、永不变心的意志抒写得淋漓尽致，摄人心魂。
世易时移。倘若放在当下的语境中，诗中所表现的一切，很多都是可以改变的：“靠山吃山”的观念，引发对大山的资源掠夺，在现代机械化的助力下，很多山体都“无陵”了；因环境恶化，成百上千条河水断流了；全球变暖，气候变化，有时甚至冬天也能听到轰隆隆的打雷声，而夏天尤其是初夏的时节也会莫名其妙地下起雪来。当然，“天地合”这三个字，至今仍未变。就是说，诗中举出的自然条件，可能会受时空变化等因素影响，有些不太“符实”。但是，诗歌是情感的产物，本质上就是超越现实的。现在的这些自然变化，不会阻碍我们对诗中爱之真意的理解。活在时下的我们，甚至更应该加倍珍惜古代诗歌中自然与情感完美融合的那一幅幅画面。
［辑评］
明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一：《上邪》言情，《临高台》言景，并短篇中神品，无一字难通者。“妃呼豨”“收中吾”二句，或是其音，当直为衍文，不害全篇美也。
清沈德潜《古诗源》卷三：“山无陵”下共五事，重叠言之，而不见其排，何笔力之横也。
清张玉谷《古诗赏析》卷五：此陈忠心于上之诗。首三，正说，意言已尽。后五，反面竭力申说，如此然后敢绝，是终不可绝也。叠用五事，两就地维说，两就天时说，直说到天地混合，一气赶落，不见堆垛，局奇笔横。
清魏源《诗比兴笺》稿本卷一：忠臣矢心许国，其被谗自誓之词欤？廪廪然，烈烈然，而庄氏谓男慰女之词，为不称矣。
温馨提示：请使用湖南大学的读者帐号和密码进行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