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与社会译丛:风景与权力》:
另一层面的商业也体现在这些绘画中,因为许多作品(即使不是大部分)最初是为了一个商业的开放市场而创作,而不是根据详细说明的要求而为个体赞助人创作的。这提出一个问题,与这些画产生共鸣的是哪一类观者,它们发挥了怎样的想象作用?留存于世的少数风景画评论不够详细,未能给予我们答案。但是,若把这一问题放到我刚才概括的时代环境中讨论,我们或许能得出一些结论。我认为,这种对土地的历史化以及把注意力从当时的商业活动转向“自然的”、历史的土地形构和活动,可能与当时复杂的身份形成问题有关。
如上所述,土地排水是一项需要市民共同努力的事业,而驳船运输则需要市政府的参与。因而值得一提的是,少数描绘了驳船的存世画作都是城市全景图,它们显然是市政厅授权绘制或被捐赠给市政厅的。例如,1615年亨德里克·科内利斯·弗罗姆最初创作《阿姆斯特丹的哈勒姆城门》(阿姆斯特丹历史博物馆)时,画中并没有运河,因为那时拖船运河尚未规划。17年后——即运河已经修建好的1632年,他又在已经署了姓名和日期的画上添加了一条运河以及四艘停泊在码头上的驳船。60尽管我们不清楚这幅画在17世纪时的起源,但无疑它和这个城市一起庆祝了拖船运河的建成,并把二者联系起来。扬·范·戈延描绘海牙风景的作品《代尔夫特一瓦尔特》(DelftseVaart,海牙,市立博物馆)是受地方法官的委托而创作,酬金在1651年高达650盾。61拖船运河得以修建,与城市有着财政的、行政的联系,而这种联系与运河修建后的明显动机一致。德·弗里斯指出,拖船运河本身没有什么经济效益,甚至没有盈利,但对于更进一步刺激城市贸易非常重要。更重要的是,作为一种典型的公用事业,它们还是市政形象的象征。
上述两个风景画主题未提及商业活动,这在荷兰文化中并非独一无二的现象。很多人发现,农事这个15世纪泥金装饰手抄本和16、17世纪佛兰德人绘画中的常见主题,在荷兰风景画中即便有也很少见。尽管荷兰海景画中偶尔会出现捕鲸船和私人商船,但却明显缺少对东印度公司商船的描绘。不同于荷兰国内的风景画,在17世纪下半叶海外殖民群落形象中,工业是一个流行主题。例如,范·艾弗丁根描绘了亨德里克·特里普的《瑞典南曼兰的朱利塔布鲁克火炮厂》,以及范·舒伦伯格1665年创作的《孟加拉胡格利河畔的东印度公司工厂》(两幅画都藏于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在商业形象普遍缺席的情况下,也存在少许例外,例如雅各布·范·雷斯达尔创作了不下9幅关于哈勒姆私人漂白区的绘画。然而,这些画对雷斯达尔和他的观者而言是合适的,因为漂白的事物一般被轻易赋予诸如道德纯净之类传统的、非商业的性质。但我们不能就此认定商业是荷兰人普遍认为需要隐藏的事物。可以说,上述大部分绘画描绘的是私人拥有的财产,而非劳动。
在17世纪早期,商业活动尚未在那些被认为适合公开表达的个人理想中占有一席之地。尽管接下来的财富积累在这个世界中被认为是拯救的标志,但同时,公开声称的理想却是对精神事务的热衷而非卷入物质世界。其他因素或许也在同时发挥作用。一个层面上,这些绘画为都市居民提供了一个视觉上的逃往乡村和欣赏乡村风景的机会。另一层面上,其怀旧主题可以减轻人们因当时的商业活动给过去的风景带来剧变——如果不是摧毁——而产生的负疚感。最后,它们是对乡村的视觉占有和支配,是到17世纪已牢固建立的经济关系的视觉变体这一种支配,轻易忽略掉当时那块土地上正在由富人群体实施的经济变革,使它在象征意义上为更大范围的群体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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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艺术杂志》
★本文集作者更关心的不是风景作为一种对象或类型如何定义,或把风景视为需要解码的文本,而是考察风景如何“作为一种文化实践”。……任何有兴趣了解对于自然的视觉表现和文化建构的人士都会发现这本书引入入胜。
——《加拿大地理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