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庶民的记忆》:
美丽的坞蚯遮我的家乡位于长江下游北岸的美丽富饶的江海平原,号称民国第一县的如皋。县境内有一条河叫龙游河,贯穿南北,流人长江。这里的人们世代以它灌溉、泄洪、饮水,这条河是人们的生命河,家乡人都称它为母亲河。相传龙游河有九十九个湾,如果有一百个湾,这个县就要出百万富翁了,老天爷偏偏开了个玩笑,没有出现一百个湾。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中,全县究竟出了几个百万富翁也无法考证,只是到了新世纪的今天,母亲河已经面目全非,文史工作者还在那里寻觅它的痕迹,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湾,而百万富翁却已如雨后春笋,随处可见了。
母亲河九拐十八弯到了县城南三十五里的刘家渡,渡口西边,有一个默默无闻的村庄,取了个奇特的名字叫坞蚯遮,我就出生在这个庄里。据说很久很久之前,这里荒无人烟,一对为避战乱流落到此的夫妻,用此地盛长的坞蚯草搭棚遮身,并以此草生火,以野果野味为食而生存下来,为了纪念这对开辟草莱的夫妇,后人就以此为地名,经过世代繁衍,到了近代,已发展成七个半坞蚯遮庄,有居民500多户,人口2500多人。其实这里早就没有“坞蚯草”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坞蚯草”是什么样子。
“坞蚯遮”风景秀丽,几十户人家沿水塘两岸居住,一座座瓦房、草房坐落其间,田舍相连,鸡犬相闻,周围水塘密布,有小池沟、庙池沟、水闸池、圆沟等七八个池塘,四周绿树成荫,树影斑驳,犹如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那时,河塘没有污染,河水清澈见底,人们在河塘里淘米、洗衣,洗菜。夏天,河塘成了孩子们的天然大浴缸,孩子们在河里嬉水,大人们在河塘里一边游泳,一边摸鱼捉虾、踩河蚌、摸螺蛳,回家解馋。
那时乡亲们太穷了,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肚子里没油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肚子里总是寡辣辣的。能吃饱饭、睡好觉便是人们美好的梦想。但人们虽然憧憬“去年想着今年好,今年想着明年好,明年想着来年好”,结果还是“年年背件破棉袄、天天肚子吃不饱”。
尽管这样,我仍然十分热爱我的家乡。那春天里明媚的阳光,湛蓝的天空,徐徐的微风,碧绿的庄稼,仿若仙境。小伙伴们成群结队地在田间地头奔跑,追着呼呼的风,扒拉着树上及草地里的野果,采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捕捉着各种昆虫,有时则提着竹篮子挑猪草,累了就在池塘边用瓦片在水面上漂水碗或玩其他游戏。这一幕幕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更令村民们引以为骄傲的是村庄中心的一棵千年古银杏树。这棵银杏树也不知经历了几个朝代的风雨和多少次无情的战火,但它却依然挺立于庄中,真让人佩服其顽强的生命力。
树高20米以上,头顶着那蓝天和白云,躯干粗大挺拔,四五个大人手拉手也围不过来,苍翠葱郁,宛如华盖,阳光在树叶间透着亮,空气在树枝间显得轻。人们夏天在这里纳凉、小孩在树下玩耍、捉迷藏;银杏树影倒映在树边的池塘里,随着波浪轻轻地摆动,岸上树与水中影相映成趣。这里也是村里议事的地方,甚至乡里、区里都经常在这里召开大会,放露天电影。树与水和人水乳交融。
古树下有一座土地庙,人们每逢农历初一、月半、二十五都到这里来给土地菩萨上香,祈求土地公公,保佑人们四季平安、五谷丰登。久而久之,MI'I~但来敬土地公公,也把这棵大树封为神树,在给土地公公上香时,也不忘给这棵神树上香,祈盼这位树神,能保一方平安。这棵在江海平原数一数二的银杏树成了我们坞蚯遮的名片,每当议论起这棵古树,人人眉飞色舞。
但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这棵大树却遭到了灭顶之灾,1967年,那个动荡不安的岁月,大队干部中有几个人,看上了这棵古银杏树,他们联系上外地的树贩子,偷偷地将它卖掉了,直到砍树时群众才知道,一时间舆论大哗,某大队领导说:“这是四旧,要坚决破掉!再说,把树卖掉了还可以拿树款去购拖拉机,为全大队人作贡献。”面对此情此景,百姓们敢怒而不敢言。结果十几个人砍了一个多月,才把这棵巨树放倒。树干放了一年以上,买树人动了许多脑筋,才搞来一辆吊车,将树装车运走。据说,当时这棵古银杏树卖了两千元……但是树卖了,百姓们却不知道钱的去向,更没有看到手扶拖拉机。大树的消亡,给村里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永远的痛,不少老人只要聊起这棵古银杏,仍摇头叹息不已!值得一提的是,卖树时,没有哪个人敢砍第一斧,有个甩大头(也是卖树的当事人之一),自告奋勇,向大树砍下第一斧,不久以后,此人一命呜呼,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此说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不过砍树人真的死了,在当时确实解了人们一口气。
国民政府时期,县域南北修建了一条公路,即如新公路(土公路,下雨天汽车不能通行,路呈南北走向,如城至新生港)。这条路从我们村中心古银杏树西边穿过,给我们庄里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让我们这个封闭的村庄接通了外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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