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的浓汤与文学的筋腱》:
小说中有个场景,说的是于连坐在木工房的梁上看书,被他父亲看见了,一拳打下来,差点掉在正飞速拉动的锯子上。还有不少让我们读者都看不过去的事情,比如后来于连都被聘为市长家的家庭教师了,可他的父亲不但没有觉得光宗耀祖,还阴阳怪气地奚落他,他的两个哥哥更加过分,竟然在路上拦着把他狠揍了一顿,以至于他去见德瑞那夫人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斑斑泪痕。
这似乎让人难以理解,而在我看来,这可能是司汤达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我们知道于连这个青年其实是完全不容于他的家庭环境的,他就是一个异类,这不仅是一种气质上的不容,而且似乎还有极其隐秘的原委。
刚才提到于连看书的事情,关键就要从这里说起。因为他看的书可不是企图改变命运的农民兄弟看的什么有关栽种技术一类的实用书籍,而是当时被视为禁书的《圣赫拿岛回忆录》。这是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役后被关在圣赫拿岛时写的,就是这《意义的浓汤与文学的筋腱》滋养出了于连的人生意象。
司汤达并没有给我们解释于连为什么就狂热地迷恋上了拿破仑这个人物,而是告诉我们于连对于拿破仑是如何如何的仰慕,并且要以他为标杆来筹划自己的人生,等等。这里我们得八卦一下,权当是对这个描写的解释。虽然现在的文学理论教导我们把作家的生平和作品中的人物联系起来是一件很庸俗的事情,但是常识告诉我们,这两者之间往往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尤其是对于司汤达这样的作家来说。
司汤达的墓碑上刻着这样几个字:
“亨利·贝尔,米兰人,写作过,恋爱过,生活过。”
亨利·贝尔是司汤达的原名,司汤达则是其众多笔名之一,据说他太过多疑(于连即是如此),所以发表作品一般不署真名,喜欢躲着。但他明明是法国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米兰人呢?这就有一段故事可讲。
司汤达以文名传世,对此他本人也颇为自负,一会儿说他是为1870年的读者而写作,一会儿又说要到1935年才会有人读得懂他云云。但实际上司汤达最在乎的可能不是这个码字工的身份,而是他曾经跟随拿破仑东征西战的一段辉煌岁月。
传记里讲到这段的时候写得很令人神往和感慨,说是中学刚刚毕业的司汤达,年方十七,听从一位在拿破仑军中的亲戚的召唤,自个儿骑着一匹马越过阿尔卑斯山就到了意大利,并亲身参加了著名的马伦哥战役。
不过关于司汤达的第一次从军经历,传记里所述不多,而且他在意大利没待两年就回到了巴黎,跟一帮被称为感觉派的哲学家们过从甚密。这倒是值得重视的一件事情,因为司汤达其实就是文学上的感觉派。在巴黎待了几年后,不知出于何故,司汤达又回到了拿破仑的军中,而这一回,他算是亲眼见证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并可能令他刻骨铭心,从而形成他的拿破仑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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