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批改学生作文,觉得他们的最大的毛病是思路不清。思路不清就是层次不清,也就是无条理。这似乎是初学作文的人不能免的毛病。无论今昔,无论文言和白话——不过作文言更容易如此罢了。这毛病在叙述文(包括描写文)和抒情文里比较不显著,在说明文和议论文里就容易看出。实际生活中说明文和议论文比叙述文和抒情文用得多,高中与大一的学生应该多练习这两体文字;一面也可以训练他们的思想。本篇便着眼在这两体上;文言文的问题比较复杂,现在且只就白话文立论。因为注重“思路”怎样表现在文字里,所以别称它为“文脉”——表现在语言里的,称为“语脉”。
现在许多青年大概有一个误解,认为白话文是跟说话差不多一致的。他们以为照着心里说的话写下来就是白话文,而心里说的话等于独自言语。但这种“独自言语”跟平常说话不同。不但不出声音,并且因为没有听者,没有种种自觉的和不自觉的限制,容易跑野马。在平常谈话或演说的时候,还免不了跑野马;独自思想时自然更会如此。再说思想也不一定全用语言,有时只用一些影像就过去了。因此作文便跟说话不能一致;思路不清正由于这些情形。说话也有没条理的:那也是思想训练不足,随心所向,不加控制的缘故。但说话的条理比作文的条理究竟容易训练些,而训练的机会也多些。这就是说从自然的思路变成文脉,比变成语脉要难。总之,从思想到语言,和从思想到文字,都需要一番努力,语言文字清楚的程度,便看努力的大小而定;若完全随心所向,必至于说的话人家听不懂,作的文人家看不懂。
照着心里说的话写下来,有时自己读着,教别人听,倒也还通顺似的;可是教别人看,就看出思路不清来了。这种情形似乎奇特,但我实地试验过,确有这种事。我并且想,许多的文脉不调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现在的青年练习说话——特别是演说——的机会很多,应该有相当的控制语言的能力,就是说语脉不调的应该比较前一代的青年少。他们练习作文的机会其实也比较前一代多;但如上文所论,控制文字确是难些。而因为作的是白话文,他们却容易将语脉混进文脉里,减少自己的困难,增加自己的满足;他们是将作文当作了说话的记录。但说话时至少有声调的帮助,有时候承转或连贯全靠声调;白话文也有声调,可是另一种,不及口语声调的活泼有弹性,承转或连贯处,便得另起炉灶。将作文当说话的记录,是想象口语声调的存在,因此就不肯多费气力在承转或连贯上;但那口语的声调其实是不存在的。这种作文由作者自己读,他会按照口语的声调加以调整,所以听起来也还通顺似的。可是教别人看时,只照白话文的声调默读着,只按着文脉,毛病便出来了。那种自己读时的调整,是不自觉的,是让语脉蒙蔽了自己;这蒙蔽自己是不容易发现的,因此作文就难改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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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其文,可爱可敬处即在
凡事平易而近人情,拙诚
中有妩媚,外随和而内耿
介,这种人格或性格的混
和,在做人方面比做文章
还重要。经传中称的圣贤
,应当是个什么样子,话
很难说。但历史中所称许
的纯粹的君子,佩弦先生
为人实已十分相近。
——沈从文
朱自清虽则是一个诗人
,可是他的散文仍能满贮
着那一种诗意。文学研究
会的散文作家中,除冰心
女士外文章之美,要算他
。
——郁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