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邮轮日记:和海上调酒师一起周游世界》:
登船
飞机到了香港。
我穿着厚衣服,款式老土,一进机场大厅,就自惭形秽,如同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的主人公一样,犹如掉进了大海。人群熙攘,形形色色,不同的面容,不同的穿戴,夹身其间,我活脱脱像一只鸭嘴兽。我瞪大了眼睛,感到全身都被人盯着,无所适从。
这只是一个机场,而我身处此地,显得不伦不类。这种感觉直到我后来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后才逐渐消失。在机场里慢慢等待公司的人来接我。我在大厅里来回转悠,观察各色人等,试图发现和我一样目的的上船者。兜了好几圈,发现一个菲律宾人,褪色T恤、短裤、拖鞋,简单而又邋遢。我鼓起勇气和他搭讪。
他说一口流利的“菲律宾英语”,我则是不流利的“重庆英语”,看似交流还算无碍。闲着没事就瞎聊,他和我上的是同一条船!一条船上的人,就是兄弟了。我开始问他很多问题,他就和我聊很多船上的生活。后来每次在船上遇见他,我都感到很开心,和他打招呼都是异常的亲热。
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聚在一起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一个中国女孩,是餐饮部门的,一脸清秀,说话声音像果冻一样柔软。我便撇开菲律宾人,和这女孩聊了许久。
等了两个小时,中介终于来了。他带我们上车,迅速驶离机场。在车上,司机和我们聊天,他说他祖籍山东,是妈妈一个人偷渡到香港,恋爱结婚然后生下他。他逐渐长大,变成香港人,说一口流利的香港普通话。
司机把我们拉到尖沙咀海港城。船就靠在这里。
第一次看到船的时候我还是震惊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船!“神话号”在皇家加勒比公司里算是小船,但没见过大世面的我还是觉得它好大。
上船前经过安检,保安核查我们的合同邀请函,收走了我们所有的证件,以及体检的一些资料。然后人事部的员工带我们进船。那一刻我才真正上船,开始了另一段漂泊的生活。
鲸鱼肚皮
船之大,犹如巨鲸。
进入“鲸鱼”肚里,有一条直肠通道,通道里人来人往。我拉着行李箱,像过街的老鼠一样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哪根鲸鱼神经会分泌唾液把我消化掉。
办完登船手续,便各回各家,各找各的房间。我的房间号是1711(到底是多少号我忘了,姑且当作1711),虽说号码是清楚了,但没有方向感的我还是找了半天。
在船上的第一周可以称作寻路记。每当要去培训、要去食堂、要找房间、要赶去工作时,我都只好厚着脸皮硬生生地拦住过道路人甲乙丙丁,用生硬拗口的英语问他们。每次都能得到满意的答复,甚者多次还被路人直接带到目的地。但是,多问几次,自己都觉得很烦,只好命令自己强记。
当然,鲸鱼肚皮再大也撑不过天,一周我便记住了所有常去的地方。一个月后,你便会暗自嘀咕:这船好小,寝室到任何一个地方步行都不超过七分钟,还要慢吞吞地走。现在皇家加勒比最大的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两艘船,从船头走到船尾要用十五分钟,的确够大。有时我真希望每天在路上走的时间长一点,一下子就到达要去的地方实在有点无聊,想想人生也是如此。姑且把这算作船上无聊清单的第一项。
1711号房间在船的负二层,得下两个楼梯。负一层和负二层都是细长的通道,两边的房间号一个挨一个,通道则像渔网一样分布开来。我好不容易找到1711,打开,四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呈现在眼前,简直就是叮当猫的抽屉屋!一个上下铺、一台电视机、一台冰箱、一个衣柜、一把椅子。房间逼仄,金属天花板漆成白色,没有窗户,没有阳台,没有沙发,房门一关,仿佛自己被压扁了一样。天花板上的排气口,便是我们日夜呼吸的肺叶。我忘了,还有一个洗手间,同样小得惊人。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要睡在这么小的抽屉屋里,多少让人觉得委屈。可日子久了,竟也习惯了,甚至还在屋里煮火锅、烤肉、喝酒、聊天、吹牛、发呆,等等。好几次屋里挤满了人,像东京的沙丁鱼电车,还各得其乐。
索隆
我们的床是上下铺,寝室可以住两个人。我的室友换了好几拨,基本每个合同期六个半月的时间都会至少和两个不同的人共处一室。
第一个人是菲律宾人,叫索隆。人很黑,大腹便便,一脸匪相。后来得知他是我们部门的主管之一,相当于酒吧里的领班。
他基本上晚班,和我上班的时间相错。每次我回去他都在睡觉,他回来则是我在睡觉,真正在寝室里单独相处面对面交谈的时间少之又少,除了开头互问名字、来自哪里、在这行做了多久这种老问题,几乎没有交流。
他喜欢看电视,船上电视台都是卫星信号,除了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BBC(英国广播电视)、MTV(音乐电视),就是些翻来覆去重复播放的英文电影、电视剧,没有字幕。他不喜欢看新闻,总是看警匪连续剧《迈阿密》,由于船上一个月都放同一集,他也每次都看同一集,永不疲倦。
我常常不好意思换台,亦无其他事可做,那么小的房间实在也捣鼓不出什么来,只好耐着性子陪他一起看。每次看不到十分钟,当故作高深、西装笔挺的侦探眯着眼拿着放大镜在高挑美女助理的旁边仔细观察血腥一片的尸体时,他就睡着了。于是我便换台,换到MTV,同样看一会儿,然后关掉睡觉。
索隆喜欢喝酒,一看肚子便知,但是他很少在寝室喝,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两个完全不搭的男人在一起喝酒怎么看都像是无聊的默剧。他或者在员工酒吧,或者在他的“柏萨罗”(船上英语,指来自同一个国家的朋友)寝室里畅饮。本来嘛,他和我连话都讲得少,没有共同语言,更不要说共同参与一起喝酒这么能激发肾上腺激素的活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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