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寄相思》:
梁安琪无数次地在梦里重回故乡的小岛,海风伴着微腥的气息吹来,飞鸟从天边掠过,荷着锄头的农夫准备回家,此起彼伏的钢琴声,叮叮咚咚,飘得很远。
“丁零零……”床头的电话响起。梁安琪条件反射地拿起听筒。
孕妇子宫破裂,流血不止。梁安琪去找科室主任,可科室主任正在另一间手术室,她只好自作主张,为孕妇主刀。所幸就诊及时,加上梁安琪的医术不错,母子平安。
梁安琪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安琪”,抬头,看到了许钧益。
许钧益一身不同于在学校时的装束——白色的西装妥妥帖帖,其上的领结规规整整,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一副玳瑁眼镜闪闪亮亮。他的身材偏瘦,把西装剪裁的线条撑得笔直。梁安琪见惯了他穿黑色校服或是白色医生装的样子,看到他这副打扮,不禁愣了愣神。
“钧益。”梁安琪点点头,摘下口罩,和他关切的眼神对视,“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七斤重,母子平安。”
“那就好。”许钧益笑了笑,眼神温柔如水,“这么晚,辛苦你了。”
梁安琪摇了摇头,她一向不善言辞,能够在百里挑一的考试中被录取,并以拔尖的成绩成为助理医生,不过因为她一贯相信勤能补拙。
这世上总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达到别人千辛万苦才能达到的高度。许钧益自入校便名列前茅,处处优异,即使是最严苛的老师也会对他高看一眼。她在心中暗自猜测:里面的那位女子,莫非是许钧益的妻子?
“我送你回去。”许钧益习惯了梁安琪的沉默寡言,陪着她在走廊里慢慢地走。
“不用麻烦。”梁安琪看着天花板中央的那盏吊灯,明晃晃的白光,让她既欢喜又有些无措,“我还要去值班室换衣服。”
“我陪你。”这话说起来,便又有些强势了。许钧益在笑,又有他自己的坚持。
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们推着产妇和婴儿出来,沿着走廊的另一边渐渐走远了。
“不去看看吗?”梁安琪问。
“送你回来再看也不迟。”许钧益说。
梁安琪没有说话,她的脚步放慢了。平日里她疾行如风,一分一秒的时间都节俭得很,可今晚她就是想慢慢地走。许钧益的两只手还是插在口袋里,不急不慢地陪着她。梁安琪用余光瞥向他,他的动作是那样优雅从容,不管她怎么想要离他远些,他和她之间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值班室门口,她低声说了一句“稍等”,便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白大褂已经脱下,外面是一件呢子大衣,里面一件素色旗袍,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许钧益本在低头看着自己漆亮的皮鞋鞋尖,见她出来,朝她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一路无话地走到了医院门口,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医院午夜的沉寂,一个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快步往医院内走去。许钧益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男人止步:“钧益。”
“这位是梁医生,我在协和的同学,也是大嫂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许钧益说。
“梁医生辛苦。”男人伸手与梁安琪相握,声音虽急切,仍不失风度,“人怎么样?”
“母子平安。”听到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叹息,许钧益冷笑了一声,“你若是真的关心大嫂,便去把那个戏子给打发了,也省得大嫂心中总是有根刺在那里堵着。”
男人在阴影里面站着,看不清表情,周遭围绕着说不出的孤独,最终化作了语气中的苦涩:“我心里有她,去不掉,忘不了,我有什么法子。”
“待会儿见了大嫂,好好跟她说话,在这里陪陪她。”许钧益劝道,“我待会儿回公馆,跟爸妈说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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