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
小客轮抵达河口湖的对岸。文亮和父亲步行去到两百米远处的大巴停车场。父亲去买票,文亮一步不离紧跟其后。他们站在售票窗口前的队伍中,父亲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放心,富士山这次不会爆发。”
文亮笑着,他说是啊,怎么我一来就得火山爆发呢?
父亲从手提包里掏出钱夹。日本男人都会带一个手提包,这让他们随时保持两手下垂、手臂紧贴裤线的谨慎姿态,再慌乱的场合也不会让他们改变这种姿势。父亲在日本生活了二十年,他的黑色手提包已经陈旧,跟他身上的衣服、脚上的登山鞋一样,像是穿越了二十年风尘的东西。但父亲却穿了一双白得耀眼的袜子,在裤腿和鞋子间,袜子露出一圈雪白的边,像是戴了一双雪白的脚镣,但不注意的话,并不会发现。父亲身上还有很多东西是文亮没能发现的。
在小客轮上,父亲问文亮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文亮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平时喜欢做什么?答案是可以想见的。但提问的人是父亲——尽管他们只见过两次面,这些年连电话都不是太多。那些电话永远只有一个主题,钱。
于是文亮告诉父亲,他没有上完四年大学,因为他本来就不够上大学的资格的,“侨胞”的身份倒是帮助他进入了那所不入流的大学。他觉得自己的话里,含着一种不明确的恶意,或者讽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意这样说的?他又补充说,其实在大学的时候,他倒也做了些事情的,比如看书——他的确看了不少关于地理和历史的书,都在学校门口那个瘸腿老头经营的旧书摊上。除了漫画书,他还从来没买过一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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