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队背二哥背着沉重的货物隐隐出现在这条千年古道上,领头的是一位身材魁伟、体格健壮的青年汉子。他长得宽额大脸、虎背熊腰,高鼻梁、粗眉毛,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这汉子名叫黄新民,从小随父母从南充逃荒到长池坝青杠梁,没有田地,没有房子,唯一的栖身之所是借别人的一面山墙搭起的茅棚。他妹妹活活饿死了,因为没钱安葬病逝的父亲,三岁半的二弟也被卖掉了,换回四块做棺材的木板和两升麻豌豆。黄新民不得不早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还在六七岁时,他就捡柴背到长池街上去卖。二十岁时娶了一个大他七八岁的寡妇,几年后老婆病死,他无力再娶,便与七旬老母相依为命。三十岁上老母病故了,他便成了一个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名副其实的光棍汉。从此他便在这条路上当了背二哥,把长池坝的桐籽、油菜籽、生漆、药材以及各种山货背到巴中、阆中等地,再从这些地方背回桐籽油、菜籽油、盐巴、草纸以及山里人必需的生活日用品,往返行程四五百公里。背二哥日晒雨淋,风餐露宿,沿途道路凶险,更可怕的是经常有土匪强盗出没,轻者只劫了财物,重者连性命都难保。
黄新民上身穿一件土白布短褂,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短裤,脚下穿着一双粗草鞋。虽然被沉重的二架子压弯了腰,但他依然一路谈笑风生,声如洪钟。
只听黄新民一声吆喝:“兄弟伙们,歇气吃烟咯!”众人吆嘿一声支起背架子和二架子,有的从裤腰带上解下烟锅袋,取出叶子烟,慢条斯理地卷起烟来。冯老幺、米脑壳等人则解开裤腰带,掏出家伙当众屙起尿来。四个白皮嫩肉、一脸秀气的小青年顿时羞红了脸,赶紧将行李停放在岩壁石头上,一阵小跑钻进路旁树林里去了。
2
冯老幺呵呵大笑道:“这四个小伙子他妈的像娘们儿一样,每次都要跑进树林里去屙尿,生怕让咱们看见了似的。黑毛猪儿家家有,又不是哪个冇得。”众人一阵大笑。
黄新民说:“这四个小伙子加入咱们的队伍一年多了,一句话也不跟咱们说,只用摇头和点头来应付我们,也不知他们姓啥名谁,家住何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孬娃子说:“八成是哑巴。”
米脑壳说:“哑巴也用不着怕羞呀?每次我们解手或脱光了下河洗澡,他们四人都要躲得远远儿的,我怀疑是四个不带把儿的。”
孬娃子惊得张大了嘴巴:“啊——女的?”
冯老幺说:“你娃胡乱说。”
米脑壳诡异地笑了笑:“这还不简单,等他们回来了,按在地上撸倒把裤子给他们挎了,是公的还是母的,不一下子就明白了嘛!”
冯老幺呵呵笑着:“要得要得,看看长毛了没有。”
孬娃子倒是打退堂鼓了:“万一真是女的,那怎么办?”
冯老幺说:“正好让兄弟伙们饱眼福过干瘾!”
这时,黄新民正言道:“女人扮成男人下苦力当背二哥,天下哪有这样的怪事?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习惯,再说人家这是有教养,哪像你们这些野物不顾羞耻。”
孬娃子说:“先莫乱来,等下回他们再钻进树林去屙尿的时候,我悄悄跟过去看个究竟,这样既顾了他们的面子,又真相大白。”
米脑壳打趣道:“那就让你狗日的先饱眼福吧。”
冯老幺说:“黄老兄,咱们对个山歌吧!”
“这还要得!”随着黄新民的一声吆喝,《巴山背二哥》的优美旋律,就像一只欢乐的百灵鸟,腾空而起,在密林中飞翔,在山谷间回旋,在溪流里激荡……
长池河、恩阳河,
我是巴山背二哥。
太阳送我上巴山,
3
月亮陪我过巴河。
打一杵来唱支歌,
人家说我好快乐。
何曾有过快乐处,
背子重了难爬坡。
冯老幺立即接过去唱道:
高高的大巴山,
离天只有三尺三,
要想翻越巴山顶,
只有背二哥的铁脚杆。
背上千斤翻巴山,
铁打腰杆都压弯,
打双赤脚路难走,
七十二道脚不干。
米脑壳起哄说:“冯老幺,这种山歌不过瘾,咱俩对段荤的,给弟兄伙们解解乏。”
众人一起欢呼起来:“要得,要得!”
米脑壳扯起嗓子唱道:
哎——
莲子开花一样长,
帐子里面画小郎。
风吹帐动郎也动,
妹见情郎心里痒。
冯老幺接道:
4
哎——
情妹长得嫩毛毛,
年纪不大长这高。
好比山中水桐树,
一年长起两年高。
水桐长大逗人砍,
情妹长大逗人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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