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直钩怎钓鱼
四野阗寂无人。奇怪,江边怎么有人还在垂钓?那人高踞于岩石之上,一心一意钓着鱼,无论寒风怎么狂怒威吓,怎么掀起他那头苍苍白发和胸前的冉冉长须,他似全无知觉,只把一条又一条的鱼儿钓了上来。太阳才从东原塬上天空不远,想必他垂钓的时间还不长吧,可笆篓里的鱼儿都快装满了。再看他的钓没钓钩,竟是寸长的一根又细又直的铜丝。周文王更是惊讶。真是一位异人呀!
与其说这老头是位“异人”,不如说是一个正在倒霉的老汉。他种庄稼,好好的黍子一夜之间,被从天飞来成千上万的蝗虫吃得干干净净;他卖面粉,忽地刮来一股大风,把面粉洒得漫天皆白;他的屋顶漏了,正逢连夜落雨,雨水灌下来,把他的床被淋得透湿;他撑船运货,劲风总是从船头吹过来,让他的船直往后退……唉,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呀!唯有鱼儿最乖,乖得自愿含着他直直的铜丝跳进他的笆篓里,总算能聊以维持生计。
“请问老先生尊姓大名?”周文王谦恭地问。
“尊姓大名不敢,”怪老头稳坐不动,头也不回,喜孜孜拉上一条鱼来,慢悠悠地放进笆篓,才道,“老夫姓姜名子牙,叫姜子牙或姜老爷子均可。”
“你……”一大臣见怪老头如此傲慢,正要发威,被周文王挡在身后。
“啊,天寒地冻,老先生何以还在江边垂钓……”
“怪了,我不‘垂钓’,要我‘上吊’不成?”怪老头扭过头来,莫名其妙顶撞文王。
大臣们尽都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气,有的大声喝叱起来:
“小小贱民,竟敢对大王如此无礼,不怕……”
“退下!尽都退下!”周文王喝住众大臣,回身抱拳向怪老头深深一揖。
“大王?”怪老头翻着白眼,“你可是姬昌?”
“老先生见谅,姬昌有礼了!”说着又深深一拜。
“你姬昌当然有‘理’,可我姜老爷子无‘理’。”怪老头提起他的铜线直钓在文王面前晃了一晃,“你看,我这钓连钩子都没有,何理之有?哈……”一阵狂笑,分明是在嘲弄周文王。周文王一点也不生气,他抚摸着铜钱直钓,郑重其事地问:
“姬昌正要请问先生,这钓没有钩,怎么就把鱼儿钓上来了?”
“愿者鱼儿上钓来嘛,哈……老夫不是把你这个大王也钓着了么?”
“啊?对,对,啊,啊,哈……”周文王也爽朗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心中一动:老先生怕是话中有话,别有深意吧……
他解下羔羊皮大氅,披在怪老头的身上,并恳请他去“寒舍”一叙。可怪老头十分倨傲,说还要钓一条大鱼笆篓才满。周文王垂手恭候一旁,直到怪老头钓起一条大鲤鱼,把笆篓塞得满满的,才扶他上了自己的车,回到他的“寒舍”——王府。
周文王亲自为怪老头斟酒奉菜。怪老头喝得脸烧耳热,于是上下古今、海阔天空大吹特吹起来:从尧禅舜,舜禅禹,说到夏桀覆灭;从汤武中兴,说到殷纣残暴;从诸侯割据,说到西伯称雄,历代兴衰嬗变,现时纵横捭阖,说得头头是道……令周文王豁然振奋,不时拍案叫绝。直至夜阑更尽,两人的谈兴不减。
真是大智大贤啊!周文王叹赏不已。一再恳请子牙先生留居王府,共图王霸大业。可怪老头天刚亮则不辞而去。后经文王再三拜访,并亲自挽车,又才把子牙先生请进了王府。
正是周文王(及其继承人周武王)这种诚恳待人、礼贤下士的精神,依靠姜子牙做盟军的军师和统帅,才推翻了殷纣王朝,夺取天下,建立起了数百年统治的姬姓王朝。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