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与辅臣
康熙初年,因康熙帝幼龄,由四位辅臣辅政,清入关后出现第二次皇权与皇位分离。中国封建社会经历了最后一次改朝换代后,人心思定,百废待兴。王朝最高权力相对分散,对治理一个千疮百孔的泱泱大国固然不利。另一方面,辅政体制的实施,使清廷在这一特定时期内能够保证其统治的延续性和稳定性,避免百姓再受动乱之扰。
四辅臣在辅政任上恪尽职守,但却不是高瞻远瞩的政治家。他们的思想观念从总体看比较僵化、保守,未能随着清入关后客观环境的变化与时俱进。他们对顺治帝信任汉臣,疏远满蒙王公等做法深恶痛绝,于是在施政中坚持首崇满洲方针,凡事遵照太祖、太宗之例办理。这一治国理念远远落后于新的客观形势。虽然辅臣在推进清初统一战争中效绩显着,但于制定文化政策、处理满汉关系等重要方面有明显倒退。康熙帝亲政后,改变辅臣的保守政策,确定以崇儒重道为基本国策,为清朝发展重新确立了方向。清朝社会逐步由乱而治,迈入康乾盛世。
辅臣对孝庄、康熙帝为代表的清皇室忠心耿耿。辅政初期,辅臣之间比较团结。辅政后期,辅臣内部发生分裂。鳌拜等人与苏克萨哈的矛盾根源,是久已存在的两黄旗与正白旗之间的利益之争。康熙帝亲政后独掌大权,不能容忍辅臣代行皇权状况长久存在。他希望辅臣自行辞政,但鳌拜不愿主动放权。双方僵持未久,康熙帝寻找借口,清除鳌拜,结束辅政。
康熙帝并非生而睿智果敢。他的才具来自施政实践中的挫折和磨练。这一实践过程,始于亲政之前。在他接触并参与政事初期,也有无能为力、表现软弱之时。由于他的迁就忍让,由于他面对议政王大臣免冠叩请显露胆怯之色,致使鳌拜等先是枉杀苏纳海等人,继之枉杀苏克萨哈等人。康熙帝后来一再为自己辩解,但对此两事,特别是后一事,他确实负有较大责任。
孝庄太皇太后与辅臣的思想观念较为接近,对鳌拜执意枉杀苏克萨哈等人不愿过问,不予阻止。这其中有历史渊源、个人恩怨等多种因素,需要进一步研究。
鳌拜的成罪过程及其供述表明,他的罪款中有不实之辞,可能还有替人受过之处。由此可见清初满洲统治集团权力斗争的残酷性,以及后宫内部的尖锐矛盾与激烈竞争。
当事之人回顾亲身经历的历史,往往更具理性而显大度。当年康熙帝十六岁,为收回辅政权力而构罪于鳌拜,拘禁致死。在他耳顺之年(五十二年),又于诸王贝勒前大力表彰鳌拜的功绩。他说:“我朝从征效力大臣中,莫过于鳌拜巴图鲁者。伊功劳册大内现有,朕常念与近御大臣侍卫等听之。”特追赠鳌拜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一等男)世职,以鳌拜亲弟之孙苏褐承袭。雍正九年(1731),追封鳌拜为超武公。清廷重新评价鳌拜,亦即对康熙初年辅政体制及四辅臣于清朝发展所做贡献予以肯定。康熙帝与四辅臣在处理满汉关系等方面有重大分歧,然而相关史料显示,这并非清除鳌拜、结束辅政的直接原因。说到底,康熙帝与鳌拜的冲突是权力斗争,双方在维护、巩固清朝统治这一根本宗旨上是一致的。
有关四辅臣辅政及鳌拜罪案的数则满文档案,能够使我们对那一时期若干重要事件的具体情况,特别是康熙帝的言行及其思想变化有较为细致的了解,弥足珍贵。可是,现存满文档案的总体数量,大大少于汉文档案。四辅臣辅政及鳌拜罪案的满文档案只存留数则,它们所揭示的内容,相当一部分在《清圣祖实录》等汉文史籍也有记载。经比勘,无重大歧意。审问鳌拜等人的情况,于现存满文档案内无载,在汉文档案中却有集中反映。这就表明,满文史料虽然能够起到汉文史料不可替代的作用,但也像汉文史料一样,在清史研究中有其自身的局限性。所以,我们在充分发掘利用满文史料同时,也要充分发掘利用汉文史料。满、汉史料并重,以两者相互补充,才能将清初宫廷政治史研究引向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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