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短柄斧锋利的斧刃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也许下一刻它就会钻进我脑袋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性。人面对危险时,思维的敏捷程度真是惊人啊。如果我站着不动,那就必死无疑;如果我转身逃跑,提比茨十有八九会投出斧头,我后背难免要挨上致命的一击。我别无选择,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抗争。我迎着提比茨奋力跳过去,在斧头开始下落的当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攥紧了他的咽喉。我们怒目而视,僵持着。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气。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我的脖子里缠着一条毒蛇,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伺机而动,只要我稍有松懈,它就会立刻缠上我的身体,越缠越紧,直到把我活活勒死。我想大声呼救,可是查宾出去了,其他奴隶们都在地里,附近应该没有第三个人。
应该说,到今天为止,仁慈的神对我还算眷顾,没有使我沦为暴力的牺牲品。就在我和提比茨僵持不下的时刻,我急中生智,用尽全力在他的一个膝盖上猛踢了一脚,他疼得大叫,我趁机松开他的喉咙,一把夺过斧头,扔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提比茨勃然大怒,像野兽一样失去了控制,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白栎木棍向我扑来。那棍子差不多有五英尺长,粗得一只手根本抓不住。我再一次迎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论体格,我比他强壮许多,所以一下子就把他摔倒在地上。我趁机夺过棍子,举起来扔得远远的。
他又爬起来,冲到工作台前拿大斧。所幸大斧被一块厚木板压着,他一时抽不出来,我从后面扑到他跟前,使劲把他按在木板上,这样大斧更抽不动了。他的手死死攥住斧柄,我怎么掰也掰不开。就这样,我们又僵持了几分钟。
在我不幸的人生中,我曾经很多次思考过死亡。大多数时候,我把死亡看作尘世痛苦的解脱,把坟墓看作我疲惫不堪的躯壳休息的地方。然而这些沉思的结果,在我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却又一下子踪影全无。面对死神,没有人可以从容淡定。生命对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是可贵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因此,尽管我受人奴役,生不如死,但我不愿轻易放弃生命。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掰不开他的手,只能再次掐住他的脖子,这一次,我像钳子一样紧紧掐着,很快他就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开始虚脱,之前煞白的脸因为窒息而憋得发黑发紫。那双毒蛇一般吐着毒液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恐惧,已经双双翻起了白眼。
我的心底潜藏着一个恶魔,它一再鼓动我趁机杀了这个小人,只要我的手一直攥着他那可恶的咽喉,用不了多久,他的小命就完了。但我不敢杀了他,也不敢让他活着。如果我杀了他,必然要偿命;如果让他活着,我的命终究会成为他复仇的牺牲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逃吧。即使只能在沼泽里漫游,或满世界流浪,也好过我现在所过的日子。
我很快下定决心,一个字:逃。我把提比茨从工作台上一下子甩到地上,然后一跃跳过篱笆,飞速穿过种植园,经过那些正在棉花地里干活的奴隶,一路逃窜而去。大概跑了四分之一英里,我来到了一片树林边,猛然发现我的速度还挺快。我爬上一个高高的栅栏,从那里可以看到轧棉机,看到大宅以及它们之间广阔的地方。这真是个视野开阔的显眼位置,整个种植园尽收眼底。我看见提比茨穿过田地向大宅跑去,进了屋,然后又跑出来,手里提着马鞍,很快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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