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总是紧张兮兮的。他们对于经手的消息会进行一番严格的审查、评判,就像他们是法官、陪审人员。举个例子,一个人一脸高深莫测地进了你的房间,他先是向边上看看,确定周围没人,然后又谨慎地走到窗口,做贼一般地向外查探,接着又蹑着脚去过道巡查,以防有人在那儿藏着,再然后,他又去检查烟囱,就像猫那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最后,他向上指指房顶,向下指指地板,又朝你和他自己分别指一下,然后说:“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接着他又谨小慎微地朝门口扫了一眼,然后才贴着你的耳朵,说那件令你像被电到一样震惊的事,那件事是关于你非常信任的朋友的。很快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然后开始分析,那个长着宽大的嘴巴、高高的颧骨的家伙,在他拐弯抹角地攻讦你的朋友的时候,你当然不能一头扎进去,你要想一下,他的这些话里,有哪些话是真的,有哪些是假的,夸张的是哪些,他是不是隐瞒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等等。慢慢地,你会发现你很难证明你的朋友是清白的。不过一旦你将心中的疑团全部解开,就没什么烦心的了,因为你已经可以对你的朋友继续深信不疑了。
如果你看了我上面的这些描述就认为中国人胆小怕事、一点自己的主张都没有,那就错了。要是在世界上找出一个骨头最硬的民族,非中国人莫属。关于这一点,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他们对环境绝佳的适应性。比如,你把他们扔到一个洒满阳光但常年积雪的地方,没多久他们就能活蹦乱跳了,好像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在那儿生活的一样。要是你把他们扔到一个骄阳似火、暑气蒸人的地方,他们也一样活得从容不迫、兴高采烈,看起来就像是他们早就盼着这么热的天气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天赋予了中国人一种随遇而安的性子,所以他们才能无视即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总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他们在哪儿都能活,可以漫步于常年积雪的高山,也可以无视蚊虫的叮咬以及喧嚣,留宿于泥坑边上的小茅屋;能够坐着奢华的轿子如同“娇花”一般让人抬着行进,也能如同土生土长的暹罗人一般在闷热的小屋里生活。他们晚上睡觉的地方是硬邦邦、坑坑洼洼的土地,枕的东西是一块粗粝的砖头,可是他们仍能像是睡在床上一般一觉到天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精神奕奕。
在很多地方你都能看见中国人的身影,无论身处何地,他们看起来都是那么地从容不迫。一条豪华的邮轮上,他们能弄个头等舱,怡然自得地踱步;一个在内河飘荡的小船上,他们能随便找个地方蜗牛般地一卧,然后在能熏死人的臭味中,安然舒适地睡上一觉,然而,随便一个西方人都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
西方人总是比东方人敏感,他们总是忙忙碌碌、汲汲营营,但东方人总是稳稳重重、慢慢吞吞。别的区别暂且不说,在大街上,光从迅速交替的脚步、高速轮换的手臂以及脸上明显的急躁,就能把西方人认出来,因为他们和周围那些神情平稳的中国人是那么地不同。那些中国人似乎认为自己有的是时间,所以一点也不着急。无疑中国人之所以能迅速地适应环境,正是因为这种镇定。中国人在遭遇苦痛的时候,通常会默默忍受,就像圣贤一般。在忍受非人的苦痛时,他们表现得就像是一个英雄,十分令人敬佩。以前,我在医院见到一个手因为发炎肿得老高的人,我当时心想这一定疼极了。他的眉毛紧紧地攒在一起,脸都青了,但能看出他正强忍着疼的表征也就是这些了。当医生为他手术,把刀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啊呀”地叫了一声,脸上的肌肉直跳,看得出他非常痛。这种情况要是换到一个西方人身上,通常来说,他都要呼天抢地,大喊大叫一番,甚至为了继续手术,还要找两个人按着他。
中国人之所以能够忍受各式各样的磨难,正是依靠这种斯巴达式的隐忍以及顽强。他们常年与饥饿为伍,连星期天也没有地重复那些几乎将人压垮的重活。他们在休息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哀伤、愤恨以及无可奈何,但一开工,他们仍会起身,执拗地扛起生活的重压,脸上带着的表情就像寺庙里的神佛那般庄严、高深。值得一提的是,在顽强这方面,中国的女性和男性相比毫不逊色。她们勇于承担生活的重压,对于那些困苦以及哀伤默默忍受。当丈夫在赌博以及鸦片中沉沦的时候,生活更加艰难,可是她们仍旧表现出英雄般的勇敢与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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