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罗曼史/博物学文化丛书》:
拿我们自己在类似场景和季节中目睹的画面与人们在其他形形色色的土地上的观察对比,永远是一件有趣的事,这些人都有一双在大自然中发现诗情画意的开放的眼睛,尽管他们并不都是严格意义上的博物学家。以下是阿尔卑斯中央山脉的尼森山上(海拔近2500米)的一幅夜景:
“我很愿意让读者体会一下这片高原在一个安静夏夜的庄严风景。耳中没有多少声音;至少不刮风时如此。人类所在的地方几乎能生产一切,除了安宁,而这些荒野则彰显着一种近乎发人深省的静谧,熊迈着小心翼翼地足迹,在松林干燥的针叶中发出沙沙声,狼嚎在荒原中迎来绵延的回声。我站在木屋广阔的高台上,木屋中间闪烁着一堆篝火,那些伙伴们在自得其乐,我的耳朵却被远山上隐约传来的急促声音吸引;可能是破碎的岩石,也可能是瀑布抛下的杂物。脚下的深谷偶尔也会传来同样含糊不清的急促声响;但除此之外,万籁俱寂,只有山涧流过峡谷中的河道与石头发出的单调低语。月光晦暗,几乎分辨不出牧场的边界,或上方闪烁的物体。远远近近,总有一株高大的没有树皮的松树醒目地耸立在黑暗的林带边缘,洁白的树干和美丽的枝权在月光下熠熠生辉。”①
我已经提到过在热带地区的夜晚,山巅之上有一种特别的寂静,那种寂静要比拉特罗布描写的更加绝对、更加惊人。我曾在牙买加的里戈尼山里的一座孤零零的房子里过了一夜,当时的那种万籁俱寂深深感染了我;那是我从未体验过的那种没有一丝声息的状况:附近没有流淌的水声;没有微风;没有鸟或爬行动物的行迹;没有昆虫的呜叫;那是一种有压迫感的死寂,仿佛沉默可以感知。
但在低海拔地区,热带国家的夜晚则并非一片死寂。在牙买加的森林里,夜里会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有些是夜鸟的声音,欧夜莺的急促呜叫,单调的鸣音或啸叫,猫头鹰的哀号,秧鹤急不可待地尖叫。此外,还有一些爬行动物的声音。壁虎从中空的树干上鬼鬼祟祟地像猫一样爬下来,发出一种刺耳的咯咯声;其他蜥蜴种类也为这场音乐会贡献着各自的吱吱声与叫声。接着,幽暗的森林里会传出一种仿佛睡眠不佳者打鼾的声音,但更响亮;或者说,像一艘轮船的船骨在狂风巨浪的海上发出的悲鸣声。这些声音来自巨大的树蛙,它们形容猥琐,喜欢趴在寄生植物厚实的叶片上,永远鼓着半个身子栖息在冷水中。这些爬行动物很少现身;但它们的声音在低海拔的山林里无所不在,由此可知,它们的数量一定相当惊人。时不时地,我也会听到一起其他的奇怪声音,特别是有一个六月的怡人夜晚,我寄宿在林中的一间狭小而孤独的木屋之中。大约午夜时分,我坐在打开的窗边,在月光照耀的每一片森林里,突然听到它们喧嚷了起来,没完没了,无止无休,那是一种清澈的尖叫,很像鸟叫,特别像那种庄严的渡渡鸟,但时间和地点都不对。和悦耳的鸟叫一样,这些声音中也有美丽的鸣啭和抖音;而每个单独声音的音高也不尽相同。在一团混杂的声音中,我能分辨出其中两个特别响亮的叫声,它们似乎在伴着规律的间隔相互应答;在它们的叫声之间,有一种完全如乐音般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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