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芾甘棠/“深扎”文丛》:
有苏国君听受这样说,心一惊,手一抖,酒肉随之掉到地上,惹得受大笑不止,众人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中,来到一盘乌油黑亮、下有炭火熊熊炙烤的铜烙前。众人皆不解,不知受安此铜烙有何用处。正猜测间,只见两名虎贲押着一名犯人走了过来。受手一挥,虎贲将犯人放在了铜烙上,令其在上面行走。滚烫的铜烙烙着犯人的脚底,使其发出骇人的惨叫,在铜烙上蹦跳不止,久而气力耗尽,又酷热难耐,索性自己坠入炭火中被烧死。
有苏国君捂住耳,不愿听到惨叫;捂住鼻,不愿闻到焦味;捂住眼,不愿看到惨状。但受根本不体谅他的苦衷,强行拉开他的手,走近铜烙,让他更近些去看,去听,去闻。有苏国君实在受不了,双腿一软,瘫倒地上。两个寺人(王之近侍,古职)急忙将他扶到别处休息。其他人趁机也想走开,被受拦住。
“诸位莫怕,我用此刑是专门处罚那些背叛我、反对我的人。他们也许是贱民,也许是贵族,只要敢与我作对,我就毫不客气地把他送上炮烙。反之,不管你是贱民,还是公侯,只要有才能,有贤德,我就一视同仁地重用。”受挥舞着曾缚大象、臂力过人的胳膊,不可一世地说着。
爽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矛盾。他不知道该怎样去看待眼前这位胆魄过人、奢靡至极的商王。他欣赏他的雄才大略、任人唯能,但又极其痛恨他的刚愎自用、狂妄残暴。他想象不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这样一位商王的存大,天下局势、召地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一天的观瞻饮宴,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而受依然精力充沛,兴致高涨。如不是心上人在等着他,估计还要强迫众人到摘星楼上去摘星辰。
送走受,众人迫不及待各回驿馆歇息。
爽躺在床上,心情却平静不下来。正值初夏,屋内闷热,不由就烦躁起来。起身推窗,清风扑面而来。抬头望去,月朗星稀,晴空如洗。明净的月光中,竹影婆娑,随风轻舞,如一位娇俏清纯少女,向着中意的郎君悄声呼唤。
夷心里一动,信步追着竹影走去。隐隐地听到了水声,还有轻盈的脚步声。回头看去,一个玉树临风般的身影在他身后缓行。待走近,爽惊喜地发现来人却是旦。白天一整天,所有人从心到身都被受强大的力量挟持,连个说话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偶尔无意问相视一笑。然而就是这样转瞬即逝的笑意,让爽记住旦,也让旦记住了爽。
“是召伯爽吧?”旦一时不敢确定,问道。
“正是。此处相遇,不必称召伯,直呼其名即可。”夷谦和地笑笑。
“不称召伯,也得称兄。听家父说,你比我大了几岁,又同为姬姓,我称你兄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旦彬彬有礼地说。
“那就当仁不让了,从今往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了。”夷爽朗地笑道。
“你为兄,我为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旦兴奋地答道。末了,又指着前方说:“前边不远就是淇水,既来之,就不应错过。”
爽欣然同意,二人携手,踏着月色,循着水声走去。
淇水真宽阔啊,从此岸望不到彼岸;淇水真清澈啊,像一匹长长的绸缎,金光闪闪。水边桑树成林,农田连片,无声地诉说着肥沃与富庶。
“朝歌真是一个好地方。”旦由衷地说。
“这也说明受颇具眼光与胆识。”爽附和道。
“你看那桑林,你看那农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周原。”旦赞叹道。
“以前只听人说受有雄力,尚武力,现在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他不仅能打破门阀出身的禁锢,大胆任用有才能之人,哪怕他是贱民;而且重农桑,能文武,在历代商王中也算功绩卓著的。”爽侃侃而谈。旦不住点头称是,二人相谈甚欢。虽初次见面,却志趣相投,如遇故人。
……
展开